“杜大人，我们去了，家人还望您多照看。”远处传来一道喊声。

  杜荷连忙爬起身，站在甲板上对着远方喊着：“多注意，如果能回来，我在长安城给你十人大摆庆功宴！”

  “哈哈哈，杜大人在长安城等着弟兄们，来日定当去杜大人府上讨杯酒喝……”

  声音越来越远，，河面的风有些大，后面的已经听不大清。

  杜荷孤零零的身影站立于甲板之上，就这么矗立着眺望着河对岸的方向。

  良久后，直到船只撞击到了河岸处，传来惊天巨响，才让杜荷回过神来。

  “大人，我们接下来是……？”

  “走吧，顺着河流南下，直接回长安城。”杜荷的兴致不大高，说完之后，依旧眺望着河堤的方向，久久不能言语。

  钱多多则是恭敬的站在杜荷身后，给杜荷披上了一件宽大的袍子，将小小的身影全部笼罩在宽大的袍子之中，直到天快亮了才出声提醒。

  “杜大人，您站了一夜了，可要休息一会？今夜就能抵达京兆郡。”

  杜荷依旧是眺望着船尾的方向，经过一夜的航行，已经看不到昨夜溃堤之处。

  “你说我可做错了？”

  “什么？”钱多多有些不解。

  “本来我没什么感觉，总觉得能赢就行，可是卫虎他们十人，这些时日同食同寝，我却让他们去送死……”

  钱多多不知道怎么安慰杜荷，有些手足无措，只能站在杜荷身后一言不发。

  “你说，要是这十人，里面有我的兄弟姐妹，我还会如此吗？”

  没听到回话，杜荷只能自顾自的说着。

  “这十人，我一声令下，他们毫不犹豫的站出来，你说他们会怕吗？”

  “算了，你也不知道，谁又知道呢，如果是我的话，可能我也会害怕，不！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害怕，明知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钱多多将杜荷抱了起来，放在船头的围栏上坐着。

  “大人，我不知道，但是我是会害怕的，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跟突厥打了整整一天，那会我腿都是软的。”

  说着，钱多多无奈自嘲的一笑：“说出来不怕大人笑话，当时看到突厥的大刀朝着我砍过来，我都吓尿了。”

  “不过都从军了，我也看开了，马革裹尸见的也太多了，从最开始的害怕，到后面的习惯了，现在已经是漠然了……”

  想到了什么，钱多多又是自嘲的摇摇头：“现在我不怕战死在沙场上，我却害怕被罚，因为一旦我受罚了，那就是有战友因为我的拖累战死在了沙场。”

  说完，钱多多眼眶也有些红，粗犷的汉子竟也掉下了一行清泪。

  三日后，七月三十一，船队浩浩荡荡的回到了长安，百姓欢呼，李世民亲自来迎接众人。

  杜荷只是听说了大捷，具体的战报没有去看，没参加李世民举办的庆功宴，也没和那些船上的士兵打招呼，就这么将自己关在了杜府。

  “荷儿，程处默和房遗爱来叫你出去玩。”

  “不去！”

  “荷儿，小殿下李承乾来找你，说是出去打猎……”

  “不去！”

  “荷儿，你封地的手续下来了，过些时日为父陪你去看看？”

  “不去！”

  “荷儿，药师回来了，你要不要去拜见一番……”

  “不去！”

  “荷儿，明日便是陛下的登基仪式，陛下召见，一会高公公就来了。”

  “不去！”

  “不去就要挨板子，陛下说了，给你一个时辰，你晚半个时辰就要挨十板子，今日你若不去，你的食盐，封地，全部收回。”

  好一会，杜荷邋里邋遢的打开了房门。

  “荷儿，你这样子怎么能去见陛下呢？”杜如晦看着杜荷的模样，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我知道你难受，但也不能因此就失了礼数。”

  “走吧，不是说进宫吗？”杜荷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不满。

  “翠香，给这臭小子洗漱一番，这样子成何体统。”

  翠香是杜荷的贴身丫鬟，她连忙上前，开始为杜荷洗漱。

  在翠香的巧手下，杜荷很快就变得整洁起来，虽然眼神中依旧带着一丝疲惫和落寞，但整个人看起来已经精神多了。

  洗漱完毕，杜荷换上了一身得体的衣服，上了马车，跟着杜如晦进了宫。

  明日便是登基仪式，李世民此时无所事事，坐在御花园里看着风景，张阿难走到身前：“陛下，杜大人带着杜荷来了。”

  李世民眼里闪过一丝欣喜：“这小子可算是出门了，还是打板子有用啊，叫着来御花园吧。”

  “是，陛下。”张阿难不动声色的退了下去。

  “拜见陛下。”杜如晦带着杜荷恭敬的一行礼。

  “快过来坐下吧。”李世民伸手一指，杜如晦带着杜荷落座。

  “臭小子，这次立了这么大一功，你想要啥封赏？”

  杜荷闻言，思索了片刻：“陛下，那些战死的战士，他们家里……”

  “朕的大军，朕有安排，问你小子想要啥封赏。”

  “任凭陛下安排。”

  “哈哈，臭小子，能说说那日你是怎么想的吗？为何会做出那等冒险的决定？”

  杜荷不想回答，但是面对李世民，不得不回答。

  “禀陛下，臣就是突发奇想，草原人不会水，正好整个河东道都没了百姓，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淹死他们。”

  “哈哈哈哈哈，你可知你这一番操作，突厥死了多少人吗？”

  杜荷皱着眉头：“臣不知。”

  “十五万突厥大军，突利二可汗被石头砸死，颉利大可汗，在船破开堤坝之时当场被淹死，剩余俘获的不过万余人，其他的都死在了溃堤里。”

  “死了十四万？！”杜荷这才知道战功竟然如此巨大。

  “不仅如此，黄河之水顺着地势，流入了汾水里，虽然和你预计的路线稍有偏差，不过也没造成太大的损失。”

  “听说你小子只损失了十个人？天纵奇才！天纵奇才啊！！”

  说到这十个人，杜荷的情绪又低落了几分，整个人瞬间气势蔫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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