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

  你们一行抵达了成都府，因一路南下逃亡，在途中不敢多做停留。

  且一路上缺衣少食的，更遑论有好的药材给你们治伤。

  你同何立本就重伤方醒，正是虚弱的时候，却又在这时捡了个只余半条命的孙均。

  蒋义福一人更是难以照顾得当，好在青黎伤的并不重，多少还能帮衬他一二。

  连日来，你们身上的伤口一直未曾得到细细包扎调养，又正值地气回暖之时。

  到了成都之后，你们的伤势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渐有脓化之意。

  见着你与何立、孙均愈发惨白的脸色，青黎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南行。

  又典卖了些首饰，换得成都府城郊一个小小的院落。安置好你们后，便帮着蒋义福在城中奔忙采购药物。

  青黎对你与何立自是悉心照料呵护有加，可至于孙均……

  每每见到孙均，青黎便想起那日他将你提溜着一把甩在门外的样子，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能违逆你。

  只得每每喂了药之后，朝着孙均那唯一没有受伤的臀股踹上两脚以此泄恨。

  经过几日的精心呵护，你与何立的伤势均已稳定住，只是孙均实在是伤得过重，好几日还未转醒。

  而谷梁安那边也并未按你们之前的计划直接前往潭州，反倒是一番乔装改扮，悄悄潜回临安。

  寻摸至何府，却见何府门户大开、无人值守，园中草木也被践踏地七倒八歪。

  原来何府众人得知何立身故之后，慌慌然皆如树倒猢狲散，纷纷将何府内值钱的物件及一众孤品珍藏，全都哄抢一空。

  谷梁安趁夜潜进府中，一路摸进主院，打开何立书房展架后的暗门。

  好在此暗门只有你们四人知晓，这才保住些资产。

  谷梁安庆幸着，又从中将地契银票全都趁着夜色一趟一趟的运了出来。

  一个破败的府邸，偶尔进出一两个小毛贼，也不会多引人注目。

  寻得资产后，谷梁安又购置了两匹千里良驹，日夜轮换着骑。

  赶着到了潭州，接上顾静芳母子一行又马不停蹄地前往成都与你们会合。

  谷梁安与你们会合时，已然是满脸胡茬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

  他见你与何立已然神色如常，能行走谈笑自如，满眼的激动溢于言表。

  “大人！夫人！我回来了！”

  谷梁安下马快速跑过来，一下子抱住何立。

  结果转眼又瞥见何立身后的孙均，一瘸一拐的挪动步子过来，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又换上一脸警惕。

  “你怎么在这？”

  “诶？你醒了？”

  你刚笑着给顾静芳母子引了方向，叫他们去内院寻蒋义福，转脸又寻着谷梁安的视线看去。

  昏了十余天，他终于醒了。

  “我们在南行的路上遇到的重伤的他，正好又随行带着医士。便顺道救了他。”

  “多谢何大人，多谢青姑娘。救命之恩，孙均没齿难忘，不便再多叨扰。均就此告辞。”

  孙均朝你们拱了拱手，行了个礼便要告辞。

  “孙大人，这是要去哪呀？”

  何立伸手，用折扇拦住孙均去路。

  “孙均不过一个贩夫走卒，担不起‘大人’二字……天下之大，总有安身之所。”

  “孙大人便是如此报答救命之恩？”

  青黎从房中端着药碗出来，方才准备给孙均用药，在房中找了一圈也不见他人，原来是已经醒了。

  见着他一醒来便匆匆要走，不免心里更加生气。

  看来这孙均不光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更是个毫无半点情意的人，完全不懂知恩图报！

  早知道每日那一脚，就该多用些力道！

  “如今大人醒了，不如同我们说说，当日之事？”

  你走上前去，“说完之后，大人是走是留，都随君便。”

  孙均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随你进了屋。

  你们并未到主屋，反而是进了偏厅，三人围坐在圆桌旁。青黎与谷梁安奉茶后退居一旁听候。

  “那日，姑娘背出信后。我找卫兵要来笔墨，又遣他传话给秦桧……”

  “我们原想将他就地刺杀，没想到……您说的那两位聋哑仕女的特别之处，原来是她们俩身手过人……”

  “张大被当胸刺了一刀，好在我反应快，及时收手，才未暴露自身。”

  “又思及姑娘说的‘暗处的鹰’，便临时变卦改演了一出苦肉计……亲手，送走了我那外甥娃……”

  孙均说至此处，眼眶涨红，嘴唇颤抖着吸了吸鼻子，才忍住没让眼中的泪掉落下来。

  “经此一事，我也获得他的信任，升任总管。而后我随便找了个借口，上楼挟持了他。”

  “你将他杀了！”

  你激动的压住桌子，倾身向前。

  孙均摇了摇头，又继续开口：“张大说，岳将军还留有遗言，世上只有秦桧一人知道。况且，我尚未知那‘暗处的鹰’究竟指的是什么。”

  “所以，你逼迫着秦桧，背出了《满江红》！”

  “你听到了！是啊，世间，从此有了《满江红》！”

  孙均提起《满江红》又是热泪盈眶，抬头笑叹着，不让眼泪滴下。

  “回到房中后，他竟直接夺过我的刀往自己心口刺去。又狠狠地补了些力道。直到最后他贴耳同我说，我才明白。他也不过只是个替身而已……”

  “郑万不知何时上的楼进到房内，见那替身已死。还以为是我杀了宰相……”

  “所以……死了这么多人，到底还是没能将秦桧给杀了……”

  你失落地叹气，“孙将军，你可愿与我们一起，再继张大未成之事？”

  “娘子，你要做什么！”

  “正如全军复诵《满江红》一般，秦桧他能杀了一个张大，但是杀不死千千万万个‘张大’。我要将他所做之事，公之于世！”

  “从前是我想错了。他这种人，不能被不明不白的暗杀。而是要被钉死在耻辱柱上！受万人唾弃，遗臭万年！”

  “若有孙均能帮的上忙的。姑娘只管吩咐，均绝不推辞！”

  “去取笔墨来。”

  你见着孙均坚定的眼神，朝着青黎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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