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妍？

  她脱口而出的话，连一点缓冲时间都没给陆洐之，他的身子瞬间僵硬，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什么时候，你......能确定是她吗？”

  安羽柒其实不是很敢确定，一般来说她并不会刻意去记一个病患的长相，而且这么长的时间，她对陆妍的记忆有些模糊，完全是凭感觉。

  “嗯，就大年夜那天，她见了我就跑，跑得飞快，我没追上。”

  见了她就跑......如果不是认出了安安，陆妍应该不是这种反应，她还是聪明的，任何人都绝对不可能猜到陆妍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公众场合。

  ——在茫茫人海里找人并不简单，要不很多人犯了法能躲几十年都查不到，甚至有人被抓时已经成了富翁。

  窗外的烟花还在绽放，陆洐这觉得锦城的天气比京都还冷，他不自觉攥紧安羽柒的手，语气低沉。

  “安安，你再仔细回忆一下，还有什么其他的，比如她身边有没有其他人？”

  安羽柒蹙着眉，努力想要从记忆中翻找出更多有用的信息，可那天情况太过突然，她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

  “应该......就她一个吧。”

  “你看见她的时候，她在干什么？”

  手被他握得有些痛，但安羽柒没有抽回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

  “她有点不太好。”

  有点不太好，也许是更糟。

  眼角微红，炫目的烟花晃得陆洐之眼晕，他低垂着头，许久才开口，看起来很冷静，也很克制。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安羽柒已经恢复了冷静，她摇了摇头，“我谁也没说......对不起，那天我不该那么冲动......”

  在什么都还不清楚的情况下暴露陆妍的身份，无疑于将她变成靶子，那些暗处的人谁都可能给她来一枪。

  “不怪你。”

  他才是根源，陆洐之深幽的目光突然就浮起了一片苍凉，手指的骨节都紧绷了，掏出一部手机，比普通手机厚了许多，编辑好短信，停顿了很久才点击了发送。

  车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安羽柒垂着眸子默默的想了一会儿，她不能靠直觉去认定，给他希望又让他失望。

  “你有她的照片吗？”她想再确认一下。

  对，照片！

  喉头一动，陆洐之拿出常用的手机打开递给她。

  他的相册里只有三张照片，第一张就是他俩，安羽柒略微愣了愣，不由自主笑了笑。

  剩下两张，一张是黑白的，上面是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

  一张是全家福，照片的背景是一片金黄的银杏树，陆弘文站在中间，手里还抱着一个婴儿，旁边站着一个高挑的女孩子，长发飘飘，笑得很幸福柔和。

  “这张是我妈。”陆洐之嘴角泛起一丝温柔，往下划拉了下，“我爸手里抱的是十一，旁边就是陆妍，她和我是双胞胎，比我大十多分钟。”

  姐弟俩都长得很标致。

  “你为什么不叫她姐姐？”安羽柒问。

  “如果可以的话，我情愿是早出生的那个人。”

  安羽柒懂了，叫姐姐名字不是不尊重，而是他的责任心太强大了，他觉得自己如果是哥哥，妹妹就该被保护在温室里，他去冲锋陷阵去谋求算计。

  她把照片放到最大，突地手指稍顿，瞳孔紧缩——

  是陆妍，她看见的就是陆妍！

  一个人，从十岁到十八岁容貌可能会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但是二十岁以后，基本就已经定型。

  只是照片中陆妍的眼神灵动，而她看到的是木讷空洞的，但是整体的感觉不会变。

  四目相对，安羽柒眼里全是水雾。

  “我们再去那边看看，说不定还能再看到她！”

  陆洐之的嘴角开始发抖，眼角的红开始凝聚，即便他知道现在去能找到陆妍的机率基本为零，但是他还是“嗯”了声。

  车子在锦城的街头急驰，街头灯火阑珊，带着浓浓的年味儿。

  两人却无心观赏，陆洐之紧握着方向盘，双眼直视前方，仿佛看到了十七岁那年的自己。

  十七岁那年，父亲给过他两个选择。

  一是从政。他虽然把儿子送不上权力的巅峰，但是以他培养的势力，陆洐之的仕途可以走得很顺利，到一定年龄就靠他自己去争一争。

  二是经商。把洐锦从二叔陆尘云手里抢回来，但是这条路要靠他自己去走，靠他自己的力量把洐锦握在手里。

  那时的陆洐之，年少轻狂，对父亲的安排充满了抵触。

  他选择了经商这条路。

  陆弘文虽然觉得失望，但是还是尊重了他的选择，那个时候的陆洐之真的是春风得意马蹄急，大权在握，年轻气盛，睥睨着世间一切，简直百无禁忌。

  直到陆妍失踪，他引以为傲的NSAI的情报网，却查不到一点点消息。

  那个时候，他才清醒的意识到，巅峰上并不是只有他一人，这世上还有很多出色的人，比他更有手段更残忍。

  如果......没有如果。

  "安安，你相信我吗？”陆洐之突然开口，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安羽柒抬起头，看着他的侧脸，点了点头，“信。”

  “谢谢！”

  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谢谢，但不影响安羽柒回应。

  “不客气。”

  等到他俩赶到春风路，天已经下起了蒙蒙细雨。

  “把车停在这边，我们走过去。”安羽柒想了想，又把帽子戴上，“走吧！”

  陆洐之忍不住勾唇笑了一下，然后从后排拿起他的大衣套在她身上，“冷不冷？”

  安羽柒本想说不冷，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有时候就得满足一下男人的保护欲，“好冷啊，你帮我挡着点风。”

  陆洐之看着她那双湿漉漉的双眼，没有说话，不轻不重在她后背拍了一下，然后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去。

  这里依旧人流拥挤，灯火通明。

  “陆洐之。”安羽柒停下脚，眼睛看着前方的垃圾桶，“就是这儿......”

  看了眼垃圾桶，眼睛往四周扫了一圈，陆洐之淡淡点头，一直没有停下脚步。

  “照那天的路走，慢慢走，不着急。”

  安羽柒带着他把那天的路又走了一遍，越走越偏僻，两人停下脚步，她偷偷瞄了陆洐之一眼。

  “要不要往前面再走走？”

  “不用了。”

  一阵风吹过，陆洐之靠在街边的护栏旁，小雨将他的头发都打湿了，衣摆被风吹起，他拿出烟和火机艰难的点了根烟，重重吸了口仅有一丝的烟气。

  烟很快湿透，他夹着烟，两手撑在护栏上，凛冽的风把他的眼睛吹得通红。

  不过，脸上的神色却比来时缓和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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