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羽柒的唇，冷得有点打颤。

  生命面前，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不是谁都有为别人挡子弹的勇气，至少，她还做不到能挡在他面前。

  接下来很长时间安羽柒都是木然模糊的。车速直接飙到极限，全靠本能打着方向盘。

  终于，十多分钟后，身边的车流多了起来。

  紧绷的情绪松了些，看着“半死不活”的男人，安羽柒使劲儿揪着他的头发晃了几下，然后就有些口不择言。

  “陆洐之，快点起来指路，姑奶奶我路痴啊！”

  “别睡啊，再睡老子抽你了！”

  “陆洐之，你女朋友跑了。”

  “你爸给你找小妈啦，小妈给你生了个弟弟，你爸不要你了。”

  “嗯……”陆洐之的唇没有一丝血色，双眼缓缓睁开，掀起眼皮定定看着她，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几不可闻地喃喃道，“你……好吵！”

  他还是那个高冷的陆洐之，安羽柒暗自松了口气，没有收回手，当然，嘴上也没有停止“刺激”他。

  这时，前面有车开过来，车灯闪了两下，从车里下来两个男人站在马路中。

  安羽柒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甩了甩脸上的雨水，心里涌上一股狠劲！

  ——人脑最快的反应速度是多少？安羽柒不知道，可能不到0.1秒，她已经做了决定，踩下油门对着那两人就冲了过去。

  她想撞死他们。

  江沐辰和时少暄吓出了身冷汗，好在两人从小训练，在撞过来之前敏捷地闪到路边。

  喊了两声无果后，他们迅速跟上她的车。

  到了嘉睦，医院门口已经等候了许多医护人员，一见到他们，就推着担架车跑了过来。

  陆洐之已经因为失血过多休克，但他的手还是没松开，安羽柒任由他握着，一直跟着担架车跑到手术室门口。

  直到陆洐之进了手术室，她终于支撑不住，缓缓地靠着墙壁滑了下去。

  医院的灯光很冷，江沐辰在过来的路上就安排好一切，他走到安羽柒面前，衬衫西服全乱了，满头大汗。

  “柒姐！”

  安羽柒没有理他。

  低垂着头，嘴和睫毛轻颤着，手上，衣服上沾着的血渍让人触目惊心。

  她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刚才的场景，风声、枪声、爆炸声……一切都像是梦魇一样纠缠着她。她真不知道，光天化日之下，那些人敢肆无忌惮地开枪，而且封锁了整条马路……

  这个人，肯定不简单。

  思维停不下来，她突然想到陆洐之可能说谎了。

  ——不，不是陆博！对方忌惮他，但也想给陆洐之一个警告，这人身份一定很高……

  只是，为什么是她？

  越想越乱，越乱神志越不清醒，安羽柒看着手上的血，转头看向窗外雨雾中的高楼大厦，身体晃了两晃，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晕了过去。

  *

  *

  雨还没停，在京都郊外一幢别墅外，停着两辆小轿车。

  别墅看上去和周围的环境没什么两样，院外的杉树依旧葱郁，砌着不算高的红砖围墙，看不出有什么奇特之处。

  车上下来一男一女，正是陆尘云和周瑾。

  他俩轻车熟路走进书房，取下墙上的字画，手指轻轻划过书桌上的纹路，就听墙上一声轻响，出现一个暗格。

  暗格里面是指纹锁，陆尘云把食指搁上去，书架响了一声，缓缓向两边移开。

  露出一个往下行的楼道。

  地下室里灯光昏暗，坐在皮椅上的男人背对着他俩，手指捏着根燃到一半的雪茄，烟灰很长，却不曾掉落。

  “来了。”

  那声音带着点老态的沙哑。

  陆尘云和周瑾对视一眼，缓缓走下楼梯，低头垂手，恭敬地垂首立在一边。

  “主上。”

  男人缓缓转过身来，昏黄的灯光下，五官逐渐清晰，他梳着整洁的大背头，目光锐利，身上有久居高位的威压感。

  “事情办得怎么样？”

  陆尘云连忙上前一步，低头回答道，“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去做了，只是……”他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还是把话说了出来，“还是让他们跑了。“

  “废物！”

  男人突然暴怒，“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留着你们有什么用？”

  周瑾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这个时候任何辩解都是无用的。

  把雪茄放在烟灰缸上，男人缓缓地坐回椅子，依旧是先前那个姿势，手指在扶手上敲着。

  “你女儿快回国了吧，小丫头今年多大了？”

  陆尘云和周瑾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儿子已经毁了，他不想女儿再落入这权力的游戏中，陆尘云双膝一弯，跪在了冰凉的地板上，声音颤抖，带着绝望的哀求。

  “小女……刚满十八，求您……放过她。”

  “好，十八啊。”男人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十八，正是最好的年纪。”

  这位是掌权者，也是掠夺者。

  更是规则制定者。

  他们反抗不了，陆尘云脸上血色尽失，夫妻俩跪在地上，涕泗横流。

  “主上，我陆家三代为您效忠，求您看在我以前的功劳上……”

  男人打断他，“再给你一个月时间，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搞定那个女医生！还有……那笔钱，该动动了。”

  “您放心，这个我擅长。”

  男人瞥了陆尘云一眼，那一眼意味很明确。

  ——如若这次再不能处理好，也到该废弃他的时候了。

  安羽柒醒来，已经是下午，她抬手遮了遮眼，脑子昏沉，胸口也闷得难受。

  “柒姐，醒了？”

  门开了，江沐辰端着一杯水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憔悴。

  安羽柒坐起身，接过他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问道，“他呢？”

  “哥没事，这会儿在休息。”江沐辰顿了下  ，“我送你回半山休息几天，华仁那边已经派人去帮你请过假了。”

  安羽柒默了几秒，没有拒绝。

  她从来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何况也需要时间理清一下思绪。

  “好，我能去看他吗？”

  江沐辰带着她走进病房，病房外隔一段距离都有人把守着，他用密码打开门。

  安羽柒一眼看到躺在那里的陆洐之，心尖不由一颤。

  她没有走过去，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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