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寿院。

  梅媛媛要疯。

  初始，沈璃的丫头过来说让她来福寿院伺候。

  她还想着，有丫头婆子，只是做做样子。

  福寿院这里的各项用度，总归比她现在院子里的好。

  如今这么冷的天，炭都只有木炭了，银丝炭的影子都没见着。

  可直到过来了，梅媛媛才知道所谓的侍疾，是真的侍疾。

  亲手接尿，亲手清洗老夫人拉在床上的那些污秽。

  再亲手给她擦身喂药。

  这哪里是侍疾，分明就是折腾她。

  不过半日，梅媛媛便受不了了。

  她尖叫着摔了丫头恭敬端上来的擦拭身体的水盆：“什么活儿我都做了，你们这些伺候人的丫头婆子做什么？”

  小丫头不敢答，只能去叫吴嬷嬷。

  吴嬷嬷虽然一直待在福寿院，可因着沈璃的特意交待，消息倒是灵通。

  自是知道梅媛媛那些腌臜事儿。

  此刻也不惧她。

  “梅姨娘什么意思？这是不想给老夫人侍疾？也成，回头我就与老爷夫人说道说道，还是早些将梅姨娘请回去，咱们这院子小，可装不下大佛。”

  以往梅媛媛往老夫人跟前凑的时候，吴嬷嬷对她那都是万分殷勤。

  如今竟然也敢对她说这样的话了。

  “嬷嬷这话好没道理。哪家要媳妇侍疾会这样？这些活儿都我做了，底下的丫头婆子都做什么？难道咱们府上已经是这样的规矩了？主子伺候人，丫头婆子闲着看？”

  “就算嬷嬷告去老爷夫人跟前我也不怕。”

  吴嬷嬷冷笑：“姨娘算哪门子的主子？在律法上，姨娘也还是半个奴才。比咱们又高贵到哪里去？再者，老夫人算是您的婆婆。这普通百姓家，哪个是不是儿媳亲手伺候婆婆的？”

  “姨娘既然底气这般足，我也是不怕的。咱们就去老爷夫人跟前分说分说。”

  吴嬷嬷说完，扭头就叫小丫头去找吴惟成和沈璃：“将此间的事儿都原原本本地与老爷夫人说了，请老爷夫人定夺。”

  梅媛媛紧了紧手心，莫名有些心慌。

  但她知道，她若是不反抗的话，接下来等着她的怕就是这些了。

  那她会被磋磨死在这个院子。

  她不想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北风呼呼的吹。

  梅媛媛站在廊下，只觉得那风跟刀子似的割在她脸上。

  可她一点也不想进去。

  屋子里的屎尿味儿实在是太难闻了。

  还有那老虔婆恶毒的眼神，让她恨不得一巴掌呼在她脸上。

  沈璃和吴惟成来的很快。

  才刚迈进院子，吴嬷嬷就扑了上去，嚎啕大哭:“老爷夫人，你们可要给老奴做主啊。”

  吴惟成蹙眉道：“嬷嬷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夫人是让梅姨娘过来侍疾的，老奴寻思着就算是平常百姓家，婆母病了也是儿媳亲自伺候，以示孝心。姨娘既然是过来侍疾，自然得亲力亲为才显诚心。

  更何况，不管是老奴还是底下这些丫头们，都是做惯了粗活的，手上都带了茧子，自然没有姨娘好生将养的手细腻柔软，也没有姨娘伺候得舒适。

  可就因为这样，姨娘就说咱们等下的奴仆伺候不用心。还口口声声道，什么活儿都她做了，要咱们这些奴仆做什么。

  老奴心里冤啊。老夫人病了，可除了擦洗喂食端茶递水，还有院子里的打扫还有各种杂事都等着老奴。

  老奴真真是一刻也不敢歇着啊。老爷，您还是放老奴回扬州吧。虽然老奴已无儿无女，可扬州还有间老屋子，也算是有个栖身之处。”

  吴嬷嬷是吴家落魄时就跟着吴老夫人的老人儿。

  吴惟成自是不可能放她回扬州，那他在老家的口碑得成什么样了？连沾亲带故的老人都容不下？

  他皱了皱眉，略带几分厌烦地看向梅媛媛：“梅氏，作也要有个度。你身为我的妾室，难道连给我母亲侍疾都不成？”

  梅媛媛没想到吴嬷嬷会这样倒打一耙，再看吴惟成的态度，她的心里更慌了。

  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已滑落脸庞。

  可如今不同以往。

  若是往日，她一哭，吴惟成就心疼得心啊肝啊都疼了。

  如今……

  吴惟成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

  “老爷，老夫人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由我一个人伺候，我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而且我好歹也算是个主子，哪里有我干活，丫头婆子们却围在周边看的道理？呜呜……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吴惟成现在一看到梅媛媛哭就不耐烦。

  他冷声道：“主子？你算哪门子的主子？一个妾而已。表现得好，我能赏你半个主子当当，表现得不好，你和府里那些丫头婆子又有什么两样？”

  梅媛媛蓦地抬头看向吴惟成。

  她没想到吴惟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明明，他当初哄着她做外室，哄着她做妾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

  一旁的沈璃看够了这两人的笑话，淡淡地道：“嬷嬷可听见了？梅姨娘是签了身契的贱妾，与底下这些丫头没什么两样。

  您是府里的老人儿了，不听话的丫头该怎么管教，想来嬷嬷心里也是有数的。以后这种小事，不要再闹到我与老爷面前了。

  如今马上到了年节之时，我与老爷也忙着呢。”

  吴嬷嬷一听这话，一颗心立马落回了肚子里，谄笑着应声：“是老奴糊涂了，老奴谨记夫人教诲。”

  沈璃见此，点了点头，朝吴惟成道：“夫君，咱们去看看母亲了回去吧。关于远西侯府和张大人，还有您的同僚该送什么礼，咱们回去还得商量一番。”

  吴惟成对于沈璃的处理也很满意，点了点头。

  一旁的梅媛媛恨得心头泣血。

  可此时此地，由不得她不低头。

  眼见着吴惟成与沈璃进了内室，梅媛媛眸光闪了闪，低头跟了进去。

  吴老夫人的屋子里因着要通风，门窗关得并不紧，屋子里也就不是很暖和。

  吴惟成一进屋就皱起了眉头，喝问道：“老夫人的屋子里怎么这般冷？”

  吴嬷嬷正要回答，梅媛媛已经抢了先：“老夫人屋子里用的是木炭，烟熏火燎的，只能开窗通风。”

  “木炭？”吴惟成狐疑地看向沈璃。

  他记得，不管是他的院子还是璃园，甚至是安氏的院子里，都是用的银丝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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