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闹闹的堂屋里，林梓好困啊，她好想睡觉，睡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婶婶王莲凤生气时发出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既讨厌又可怕。

  大人们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嚷着，小林梓拿掉披在身上的衣服，钻进被窝里，把头埋到被子里，睡了，小小的她是多么不想待在这个不欢迎她的地方呀，可是她能去哪儿呢？唯独被窝里能躲得了清净，睡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还有脸睡？！都是你这个小死妮子搅得一家人不得安宁，恁奶奶不是怀疑我打你了吗？我今天非得掴烂你这张脸，我打你可不偷着摸着，我就打你脸上！你妈打我一顿走了，又让你这个小死妮子来恶心我！”王莲凤想起三年前訾杜鹃对自己的那一顿毒打，再看看貌似事不关己的小林梓，彻底炸了。

  “她一个小孩子，怎么你了？看把你厉害的，回来之后一句话都不说，抱着个凉干粮就睡了，躲在被窝里偷偷抹眼泪，枕头都湿了半个，你还要打她，还让不让人活了？！”甄玉针边说边哭，越想越觉得这小孙女可怜，推搡着王莲凤，把小林梓挡在后面。

  “你敢，你打一个试试！”林成盛本不打算吱声，可听妻子这么一说，又见王莲凤如此不依不饶，实在忍不下去，在他们老两口面前都这么嚣张跋扈，难以想象，白天的时候，小林梓在王家都经历了什么？

  三年前，她用心歹毒，林成盛作为老公公，没说她一句不是，还把訾杜鹃娘仨给赶走了，从那之后，他们老两口全心全意扶持小两口，养孩子、种庄稼，家里的一切都看她的脸色，事事尽量让她满意，如今大儿子有病，做父母的稍一伸出援手，就这么容不下，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林家再穷，他做老公公的再怎么大度，也不能一味纵容！

  “爷爷～，哇啊啊啊啊。”站在一边一直没出声的林楠楠，看林成盛忽的一下站起，飞快跑过去抱住林成盛的腿，不让他动，她担心爷爷会打她娘。

  王莲凤见林成盛动怒了，身子一震，嫁进林家快六年了，林楠楠都5岁了，他从来没见过林成盛发这么大火，这些年的所见所闻让她知道，林成盛是个站的直、走得正，不卑不亢，很少有人敢在他面前做歪歪绕绕的事，是个得理不饶人的硬茬，但在她面前，林成盛是个慈祥、事事顺着她们小两口、又很有边界感的长辈，哪怕是三年前，自己做下那种事，林成盛也没说她一句不是，她是发自内心敬重这个老公公的。

  可是，林成盛是她的老公公，不是她的父亲，只许对她好，顺着他，但凡有一点不顺，对他的敬重就会荡然无存，如今林成盛被激怒后的这一吼，在她心里深深扎了一根刺，从此就结下了梁子。

  “你们打死我吧！我看是恁一家子不让我活了吧！”王莲凤躺倒在地，打起滚来，嘴里叽里咕噜嘟囔个没完，林楠楠看着她娘打滚，吓得直哭，紧紧抱住她娘，原本左右为难的林云君想抠个窟窿钻进去的，现在好了，不作为是不行了，只想把这撒泼打滚的妻子抱回东厢房里完事。

  王莲凤见林云君来抱她，一巴掌甩在林云君脸上，恁爹恁娘就不该生下你！生下来不管还不如不生！林云君被甩急眼了，“我日恁奶奶，谁怎么你了？！你在这撒泼！”说着，一巴掌就要甩下去，林成盛跃步上前锁住他小儿子的手，扭搡着，推出门外，自己也出去了。

  甄玉针看丈夫林成盛把儿子推了出去，反正不能让儿子打到这撒泼的王莲凤身上，爱撒泼就让她在那躺着，也不搭理她，林楠楠跑上来让奶奶去拉她娘，宅子里那么多年，媳妇熬成婆的甄玉针怎么会不知道，面对这种人，越拉，她撒的越欢，索性不搭理，让她的拳头打到棉花上，也就不闹了。

  院子里进来几个人，是被王莲凤那杀猪一般的叫声给引来的，有来看热闹的，有来装模作样劝架的。

  “婶子、大娘，恁都别管她，她自己没事找事，连个小孩子都容不下，没人动过她一根手指头，没见过这样不讲理的！”林云君恼了，被王莲凤不分青红皂白甩他一巴掌给惹恼了，他虽然心里也埋怨爹娘，不该多事给他哥家养孩子，让他夹在中间受夹板气，可今天王莲凤确实有点太过分了，跟疯狗一样乱咬。

  “谁不讲理了？是我让恁爹把这个小妮子领来的？啊恰恰。。。。”没人搭理的王莲凤像猴子一样窜出来，跳到林云君身上，一阵乱抓乱咬，林楠楠也跟着她娘跑了出来。

  被弄的钻心痛的林云君，使劲一甩，把王莲凤甩在地上，上来拉架的林楠楠也被狠狠的摔在一边，小林恒也在一边哇哇哭着，林云君整个人把王莲凤扑倒在身下，不让发疯的王莲凤动弹一下，黑暗里枣树下，像头母猪趴在那里，滋哇乱叫，刺耳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夜。

  来拉架的人，把两个孩子抱在一边，随便林云君他们两口子怎么折腾，索性不管了，王莲凤像头驴一样乱踢蹬，任凭谁上去拉架，都得被无故波及，孩子没事，两口子愿意打，就打去，打累了也就不打了。

  90年代的农村，夫妻打架，大家都司空见惯，可是甄玉针听到两个人扭在一起，跑出来护住两个孩子，冲着小儿子喊道：“君儿，你可别打她呀。”她得替丈夫护住这个家，好不容易起来的这一大家子，林成盛内心里很是欣慰，晚上睡觉前经常跟她念叨，家里已经有11口人了，好不容易熬出来的一大家子，不能打散了。

  可是人一旦被人识破底限，就会被人存心践踏，王莲凤知道甄玉针林成盛两口子不能拿她怎么样，她就会更加的肆无忌惮，因为她还年轻，人生在走上坡路，而甄玉针林成盛老两口已半截入土，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还带着一个幼小的孩童，未来很长的一段路，注定会步履艰难，可是风水轮流转，孩子会长大，年轻的人会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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