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柏神色凝重，缓缓点了点头。

  那严肃的表情，让乔峰都觉得有些不太好。

  “我曾听师傅说过，那样的刺青，似乎是契丹人的标志。”

  “什么！”乔峰与段誉同时惊呼出声。

  方柏则是紧盯着乔峰的胸口，语气十分肯定的说：“不会错的，就是这样的狼头刺青。大哥，这刺青是你从小就有，还是？”

  方柏说着，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乔峰。

  乔峰此时的脸色并不好看。

  “这刺青的确是我从小便有的。”

  “所以大哥真的是契丹人？”段誉惊讶道。

  其实，段誉本身也不是纯血的汉族人。

  段家祖上是鲜卑族，后与汉人通婚久了，便以汉子自居。

  但段誉的母亲乃是摆夷族人，段誉也算是半个摆夷族。

  因此，段誉对于乔峰是契丹人本身并没有什么偏见。

  他好奇的只是，乔峰明明是一个契丹人，但他自己却不知道，而且还成了江湖第一大帮的帮主，一直带领丐帮与辽国、西夏作对。

  乔峰的脸色阴晴不定。

  他不会怀疑方柏的话。

  既然选择与方柏结拜，乔峰相信自己的眼光，自己的金兰兄弟自然不会骗自己。

  突然，乔峰想起了方柏说过的一句话。

  “三十年前，契丹武士！”乔峰喃喃着。

  而自己，今年刚好三十一岁。

  他双眼变得血红，看向方柏。

  “二弟，你之前说，三十年前，有一个契丹武士在雁门关外被大宋的江湖人士围攻，可有此事？”

  方柏一怔，乔峰果然聪明，竟然这么快就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其实，契丹婴儿流落在大宋境内并不少见。

  但巧合的就是那个【三十年】。

  那日，方柏还特地说了这件事情。

  “确有此事。”

  方柏看着段誉一脸好奇的看向自己，于是换了个姿势，开始讲述起三十年前的那件事。

  方柏说的很模糊，因为他借口是自己的师父告诉自己的。

  因此，一些细节处，方柏都几句话带过。

  但其中的凶险，却一点都不少。

  故事中，方柏将自己的师父说成了慕容博的仇家，因此一直关注的着慕容博，才凑巧知道了这件事。

  特别是听到，当时还有一个婴儿活着，被武林人士抱回大宋时，乔峰感觉心脏一紧，他有直觉，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方柏的故事讲完了，浴室里陷入了一阵宁静。

  “大哥。”段誉看着乔峰，有些担心的叫道。

  乔峰抬起手，示意段誉自己没事。

  但方柏分明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迷茫。

  他身为汉人第一大帮的帮主，其真实身份竟然是自己一直与之为敌的契丹人，这种割裂感与荒唐感，使得乔峰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大哥，其实汉人与契丹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方柏出声安慰道。

  乔峰听着方柏的话，缓缓抬起头。

  方柏见状，继续说道：“若是有朝一日，这片土地上出现了一个强大的政权，他不仅统一了中原，还一起打下漠北，吐蕃等地，将这整片土地整合成一个国家。那时，不论是汉人，还是契丹人，又有什么区别，总归都是那一国的人罢了。”

  “这，怎么可能？”乔峰有些怀疑道。

  方柏摇了摇头：“并非不可能。其实在这片土地上，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

  早的，有如秦始皇一统六国，将整片大地上所有的国家都消灭，铸成了一个强大的国度，曰秦！

  而秦之后，又有强悍，他不仅继承了秦的国土，还促进了民族大融合。那时的汉朝子民不断与匈奴、鲜卑、交趾、西域等诸族联姻，诞下的后代，谁又能分得清是汗还是其他。

  再往后，还有盛唐……”

  方柏说着，乔峰的眼神逐渐明亮。

  是啊，在这片土地上，原本就出现过民族融合，汉人与契丹人，不过是名字不一样，习俗不一样而已，不都是人？

  方柏见有效果，继续说道：“大哥若是心向宋人，不妨出了山海关，统一大辽，做大辽的王，与大宋签订和平共处的条约。您若是依旧眷顾契丹人的身份，夹在两国中间不好受，不如找一个想好，隐退江湖。安安稳稳的生活，或塞外牧羊，或江海捕鱼，或隐藏在山野之间，耕田度日。这般隐居上几十年，说不定我们这一辈人还能见到宋辽罢手言和呢。”

  “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乔峰看着方柏，眸子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

  他自拜了汪剑通为师，一直被传授的都是驱逐外地的教育，此时方柏对他说，大宋有一天能与大辽罢手言和，乔峰感觉有些玄幻。

  方柏则是微微一笑：“如今大辽皇室的汉化程度已然不低，他们习惯了享受大宋提供的一切，收到了汉人文化的洗礼，这样的皇室，又能存有多少雄心壮志？”

  “而且，这些失去了雄心壮志的皇室，只热衷于模仿汉人皇帝的享受，却不学习汉人的治国方式。一部分人高高在上，一部分人却只能沦为奴隶。加上辽国统治之下，可不只有契丹人。辽国皇室的这种统治之下，其他那些少数民族又会作何反应？大哥觉得，这样的国家，岂能长久？”

  乔峰不懂政治。

  他先前只是为了自己的一腔报国之心。

  可是现在，这满腔的报国之心成了笑话。

  不过，听方柏这么一分析，乔峰觉得很有道理。

  先不说自己到底是站在汉人还是契丹人的角度，只要自己不想掺和，完全可以隐居起来，不问世事。

  这样，既不会辜负了汉人对自己的养育之恩，也对得起契丹给自己的血脉之恩。

  只是，这父母之仇，乔峰觉得，自己还是要报。

  想到这，乔峰顿时觉得豁然开朗。

  “贤弟，我明白了。”

  方柏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大哥想明白就好。若是以后这江湖中人有人发现了你的身份，并因此逼迫你，大哥可要想好了，不要在旁人的一击之下，许下什么承诺，或发出什么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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