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除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外，传宗接代的事最为重要。

  村子里的适龄男同志想找城里的媳妇，适龄女同志也想嫁给城里人。

  要问为什么。

  城里人有钱还有学识。

  在这个年代，这种知识还没有普及的地方，跟有钱有学识的人过日子，就是他们最大的向往。

  故而知青很受欢迎，特别是有颜值的知青。

  修柯的颜值也很高，干得一手好农活，奈何他穷。

  在村里人眼里，修柯穷到什么地步。

  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不为过。

  修柯住的小土房是全村最烂的。

  二十平方米，家里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条长凳再没有其他。

  老旧木桌的四个角还不平，其中一个短脚下垫了块石头才稳固。

  四周的土墙上有裂缝，运气好的话，能看见爬出来的蜈蚣。

  真是闻者叹息，见者落泪。

  有小姑娘对修柯芳心暗许，奈何还没给修柯拒绝的机会，就被按死在摇篮里。

  开玩笑，嫁女儿是要收彩礼的，未来要给娘家补贴的，修柯穷成这样，不要说彩礼补贴，说不定他们还要倒贴钱。

  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当然，觉得修柯无父无母可怜的人不是没有，但再可怜，也抵不过现实。

  在知青面前，修柯干农活的能力排到后面，只有女儿嫁不出去的，才会想修柯接盘。

  比如，小翠。

  小翠是村里出名的丑。

  好吃懒做、瘦骨如柴不说，还驼背，黝黑的脸上零散分布着雀斑，下巴左处有一颗硕大的黑痣，黑痣上还有一根黝黑的长毛…

  正常知青很难看上小翠，所以小翠和小翠父母把目光放到修柯身上。

  这天，修柯跟庄稼汉与知青一起，照常在田里忙农活。

  自第一天修柯与温楚砚有交谈，接下来几天就算两人在干活的地方见面，也只是互相颔首打招呼，再没有其他寒暄。

  修柯活干到一半，小翠提着水壶站在田旁喊他，“修柯！修柯！”

  修柯眉头倏地皱起，神情冷下来。

  这世界上，不论男女，大多喜欢看八卦。

  小翠缠着修柯已经不是一两次了，打的什么心思，路人皆知。

  面向修柯的温楚砚没有错过修柯冷下来的眉眼。

  视线落到小翠身上，温楚砚若有所思。

  修柯看小翠的眼中满是锐利的冷意。

  这眼神或许会让其他人发怵，但小翠例外。

  她爹娘赞成这门亲事，在小翠眼里，修柯等同于是她未来的男人。

  就是这么自信。

  小翠再次对修柯招手，咧开嘴绽放笑容，“修柯！俺给你送水来了！快来喝！”

  经历了这么多世界，修柯依旧不擅长应对女同志，特别是像小翠这样的女同志。

  从稻田里走出去，修柯站在小翠面前，语调冷冽而疏离，“我不需要。”

  “为什么嘛，你不喜欢俺对你好吗？”

  “不需要。”

  小翠思考着‘不需要’三个字，以为修柯害羞，“哎呀，以后俺们就是一家人，有什么好害羞，俺就喜欢对你好！”

  小翠边说，边将手里的水壶递给他。

  毫不留情推开，修柯沉声拒绝，“如果我做过什么让你会错意，我向你道歉，我对你没有想法。”

  小翠不懂，“俺爹说以后俺要嫁给你，你又没有媳妇，俺做你媳妇不好吗？”

  修柯抿唇沉默一瞬，“我喜欢男人。”

  小翠懵了，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喜欢男人。”修柯再次重复。

  小翠嘴巴张大，震惊得无以复加，嗓门没压住，“你喜欢男人？！”

  五个字，响彻在整个稻田。

  男人喜欢男人，放在这个年代，可不就是惊世骇俗。

  修柯沉默。

  小翠震惊之后，看修柯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一般，“俺的亲娘哟，男人跟男人，好肉都烂喽！”

  修柯不想跟小翠多话，任由小翠碎碎念，转身回到稻田中。

  修柯回稻田，小翠也跑开，来时多欢快，去时多急促，她要把修柯喜欢男人这件事告诉她爹娘。

  稻田里的其他庄稼汉们像是吃了个大瓜。

  胡好养忍不住来到修柯身旁，“小修啊，你不喜欢小翠，也不要编这种话，小翠家那两个都是嘴上没把门的，传出去以后谁还敢嫁给你。”

  胡好养是村子里的八面玲珑的好人，谁家吵个架都要喊他去劝解。

  修柯知道胡好养出于好心提醒。

  但他想一劳永逸。

  他低声回答：“谢谢。”

  修柯淡漠的反应让平日里能言善辩的胡好养憋不出话，只能干巴巴说着：“被村里人误会，你是要被批评的。”

  “嗯。”

  一度冷场。

  胡好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修柯没有父母，人又沉默老实。

  还是太年轻，不知道人言可畏的苦，

  叹息一声，胡好养选择继续干活。

  回身的修柯与温楚砚视线相对，后者正饶有兴趣看着他。

  饶有兴趣。

  修柯微顿，旋即若无其事弯腰，继续干手里的活。

  *

  晚上，知青住所。

  一排排并排的正方形房子，平方不大，放上下铺与两张桌椅正好。

  陈俊杰跟温楚砚住一间。

  陈俊杰困惑开口：“楚砚，你说修柯真的喜欢男人？”

  白日里陈俊杰也在现场。

  躺在床上的温楚砚摘掉眼镜，双眼看着上铺的床板，语气随意，“谁知道。”

  “明眼人都看得出那位女同志对修柯有想法，喜欢男人会不会是拒绝的说辞？”

  说辞吗？

  未必。

  温楚砚不接话，陈俊杰又说：“要换了我，被那位女同志缠着，我也得说喜欢男人！”

  温楚砚失笑，“嫌丑？”

  “那位女同志确实不太好看，听说缠了修柯好几次，没有好看的脸总要心灵美吧？”

  温楚砚侧目，“你对修柯很关注？”

  陈俊杰‘嘿嘿’笑了声，“表现得这么明显？”

  “嗯？”

  “修柯长得不错，你看见他手臂上的薄肌了吗？线条很匀称，我一个男的看了都赏心悦目，不知道腹部有没有八块腹肌和人鱼线。”

  “怎么。”温楚砚挑眉，“你也想被批评？”

  陈俊杰连忙摆手，“没有的事，只是单纯欣赏。”

  顿了顿，陈俊杰又说：“不过我还挺好奇，修柯会跟怎样的女同志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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