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的时候，刘季坤才清醒过来，听小厮东来说程雅已经回来，便放下心来。

  这一清醒，痛感也都回来了，倒座房里不时传出杀猪般的叫声。

  老夫人随着刘季坤的叫喊声心一颤一颤的，实在没办法，又请来了医僧，给他来了止痛助眠的药，一碗药灌下去，院子里才慢慢清静下来。

  亥时过半，院子里就安静下来，这两日的紧张劳累让大家都很疲惫，外面下着大雪便都早早歇下了。

  程雅叮嘱汀兰一声便出了院子，施展轻功一路在树梢借路来到静安寺菜园。

  冬日的菜园里只能勉强看出沟畦的存在，此时也被薄雪覆盖。

  菜园的最左边有三间茅草屋和一个草棚子。

  茅草屋里还亮着灯，从窗户的影子上看里面的人应该在下棋，只有一个胖胖的身影，那就是左手和右手下棋，此人是个爱棋的。

  程雅隐在菜园的树后有半个时辰，那胖和尚才收了棋盘来到院外，一瘸一拐的走向菜地一旁的大树。

  程雅借着雪光看清了他的样子，脸上的确如人所说，毁了容，从头顶到脸颊都有疤痕，好像是烧伤或烫伤所致，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胖和尚方便完了回到茅草屋，片刻便熄了灯。

  程雅又等了半个时辰，见再也没有动静便回了院子。

  这场雪到了后半夜下的很大，早上起来的时候都能没脚踝了。

  一行人便开始宅在院子里，赵悦每日里绞尽脑汁的做菜，倒是把寺里的素菜琢磨了个透。

  老夫人和刘季坤在赵悦的悉心照顾下，面色渐渐红润。

  等到初十的时候，刘季坤已经可以拄着拐在屋里走几步路了。

  老夫人便提出想要回京城了，旁的且不说，刘季坤伤的厉害，总不能只吃素吧，纵使赵悦将味道做的再好，也不及肉汤补身。

  收拾了一天，到了十一，天气晴朗，路上的雪也化的差不多了，一行人便踏上了回京城的路。

  刚到城门，便见到了来接他们的刘仲坤和程霈。

  两厢亲人相见，自是各诉了衷肠。

  刘仲坤扒拉着弟弟的衣服检查了伤口，确定伤口已经愈合才放了心。

  程霈看着程雅和赵悦，见她们都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问起了那天发生的事。

  程霈是要进朝堂的，这些事情也没必要瞒着他，便将始末都讲给他听了。

  程霈听后也是皱紧了眉头，信王的事他们在桃花镇也听说过，还以为早就了结了，没想到竟还有余孽。

  回了伯府，刘季坤就彻底过上了养伤育肥的日子，每日里不同口味的补汤赶趟似的送到他院子里，只把刘季坤喝的听见汤就想吐。

  程雅去找过刘先生一次，问拐卖少女的后续。

  刘先生告诉她，第二天，铁三儿便带了人手去了东柳镇大杨村，在那里抓了七个人，还救出了五个姑娘。

  不过那七人也只是跑腿的喽啰，知道的也不多。这几人一被抓，也就打草惊蛇了，自此线索就又断了。

  回到伯府的第二天，萧暖宁就派了人来召赵悦入宫。

  安氏担心赵悦不懂规矩，进宫冲撞了贵人，便同她一起入宫，并顺便教导她一些宫中礼仪。

  赵悦在宫里有公主护着，又加上她嘴巧，连皇后见过她后也默许了赵悦和公主的来往。

  赵悦隔两天就进一次宫，给公主做一些她新想出来的小食，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密切。

  小年这天，刘季坤终于可以扔掉拐杖，自己慢慢的走路了。

  他在花园里溜达了一圈刚回到院子，小厮东来就给他送来了一封帖子，是杜星言和常昱文摆了小宴要给周漾和他压惊。

  老夫人一听就拒绝了，“这伤口还没完全好就想着出去玩，你不要命了？”

  刘季坤拽着老夫人的胳膊撒娇，“娘，最疼我的亲娘，儿子这些天在家实在是憋坏了，这浑身哪哪都生锈了，您就让我出散散心吧！我保证，就是跟他们聊聊天，别的啥也不干。”

  老夫人耐不住儿子的请求，可是让儿子独自出去她也不放心，这时彩月进来禀报说程雅来了。

  老夫人心里一喜，刚说儿子一个人出门不放心，这不就来了吗，反正他们也都是熟识的，正正好，一举两得。

  刘季坤听到程雅来了，也觉得自己的救星来了，摇着老夫人胳膊的手更加卖力，“娘，你让妹妹跟我一起去，让她看着我，你不就放心了吗，我保证听妹妹的话！”

  这娘俩倒是想到了一处，程雅还没进来就被安排好了行程。

  到了二十五这天，程雅和刘季坤在老夫人灿烂的笑容里离开伯府。

  程雅总觉的老夫人笑的有点不对劲，问刘季坤，“你以前出门，干娘也这么开心吗？”

  刘季坤回头看了老夫人一眼，那笑容看的他浑身发毛，两手在胳膊上胡啦了几下，“没有，以前都不管我，今儿笑的怎么这么渗人呢！不管了，能出去就行。”

  袁嬷嬷扶着老夫人笑道:“老夫人真是良苦用心啊！”

  老夫人笑着拍了拍袁嬷嬷的手，“还是你懂我，你觉得如何？”

  “好，大姑娘善解人意，端庄大方，更可喜的是三公子肯听她的，这样您也省心不是？”

  老夫人回头边走边说:“我就是这么想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吗，再者，老三文不成武不就的，雅姐有能耐，有手腕，一个家里总要有个能撑起来的。”

  袁嬷嬷点点头，“还是老夫人考虑的深远！”

  刘季坤带着程雅走大街穿小巷，竟然来到了京城的红柳巷。

  红柳巷临着浠水街，浠水街上都是青楼，很多青楼的后门就开在红柳巷里。

  两人走着的时候看到对面来了一群和尚，他们进了一处后院。

  程雅看着和尚的僧衣有些熟悉，不就是前几日才去过的静安寺的僧衣吗！

  旁边三三两两看热闹的路人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这朝云阁的红玉姑娘昨儿跳舞的时候从三楼跌下来，听说当场便不行了，今儿连和尚都请来了，莫不是给她超度？”

  “指定是这样，那好好的舞台跳着跳着就能掉下来，就很邪门，这横死的人啊，怨气重，可不得好好超度！”

  “就是，这可是静安寺的高僧，能来给一个妓子做法事，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喽！”

  程雅心下思量，这京城也开了朝云阁，朝云阁里怎么会轻易出人命，这事有点蹊跷。

  再者朝云阁里即使死个姑娘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自有一套处理的方式，又岂会找人超度。

  回头又看了一眼朝云阁的后门，来迎接和尚的似乎是个管事，看上去很着急的样子，引了和尚进门，还打量了附近的行人几眼才匆匆关了门。

  程雅心下觉得奇怪，最近遇到的事都透着诡异，眼下呢猜不透，只能先搁下不提，跟着刘季坤走到了一间名为兰舍的院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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