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跑得很着急，好几次差点摔倒，把贺行之吓得不轻，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小老太平时腿脚也不怎么利索，今天莫名跑得很快，差点连贺行之这个身体健全的人都追不上。

  跑了不知道多久，老太太的布鞋都掉了，光着一只脚，也不知道停下来捡一下。

  贺行之追上来的时候，帮着捡了鞋。

  想哄老太穿上，但老太都不愿意停。

  他只能跟着继续追，一边祈祷奶奶别出问题。

  贺行之追着奶奶到了一个桥底下，终于等到奶奶停下来。

  只见奶奶盯着前面看，眼圈瞬间红了。

  桥底下，有一帮十来岁的小孩，围着一个成年男人在欺负。

  那男人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都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了，只有满满的污垢在上面。

  他看上去很瘦，身上的衣服都显得大了。

  松松垮垮地耷拉在身上，怎么看都不合身。

  可能是个傻子，那帮小孩拿拿石头砸他，骂他，他都不知道躲，还以为人家跟他玩，在那里傻乐着，砸疼了，也就软软地喊一声，“有点疼。”

  “你们这帮兔崽子，不准欺负他。”奶奶一只脚连鞋子都没有穿，直接冲了上去。

  桥底下堆满了垃圾，乱糟糟的，还有吃过的烤串留下来的细棍子，奶奶全然顾不上脚疼，就那样冲上去，紧紧抱住那个傻子。

  “不准欺负他，你们都走，走开。”奶奶用自己瘦弱又矮小的身体，把傻子护在了怀里。

  傻子呆呆地看着，傻乎乎地鼓掌。

  奶奶太瘦小了，那帮小孩并不畏惧，还想继续欺负傻子。

  贺行之走了过去，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你们再不走，我就报警叫警察了。”

  那帮小孩，看到贺行之身材那么高大，因为觉得炎热，袖子撸了起来，露出来的胳膊肌肉也那么粗壮。

  比他们的腿还粗。

  小孩怕了。

  四散着跑了。

  贺行之看着奶奶，又看看奶奶怀里的傻子。

  傻子脏兮兮的，连指甲盖里都是泥。

  那指甲不知道多久没剪了，长得太长，还劈叉了一只，流过血，在结痂了。

  傻子看到他，害怕地缩了缩，但那么大的身体，根本没办法藏起来。

  奶奶坚定地护着傻子。

  “奶奶，你别离他太近，他万一是神经病，伤到您怎么办？”

  贺行之试图把奶奶拉回去，但奶奶怎么都不肯动。

  奶奶一定要带傻子回去。

  贺行之拗不过，想说把傻子送福利院，奶奶也不同意，他只好同意奶奶先把人带回家，等收拾干净了，再联系福利院那边。

  贺行之又看了一眼对方的脸，脏兮兮的，头发也乱糟糟，根本看不出长什么样。

  贺行之同意把人带回去，奶奶高兴了，终于愿意把鞋子穿好。

  贺行之单膝跪下来，托起奶奶的脚，帮她把小布鞋套上。

  老太太身材矮小，老了，人瘦，腰也有些弯了，显得更矮小了。

  四肢也小，瘦得只剩下皮包骨。

  但力气却很大。

  傻子刚开始不愿意跟奶奶回去，但奶奶不肯撒手，使劲拉，还是把傻子拉回去了。

  院子门口有一缸水。

  奶奶想在这里帮傻子洗澡，傻子不愿意。

  但进去屋里，得把水从院子里挑进去。

  奶奶把目光落在了贺行之身上。

  贺行之站在阳光底下，被毒辣的太阳晒得正心烦，看了一眼傻子，“怎么这么事儿。”

  但还是认命般，把水都扛进去。

  那水在院子里晒了大半天，不用烧水都热了。

  贺行之挑完水，奶奶把傻子哄了进来。

  房子不大，浴室也小，站了三个人后，转身都难。

  贺行之看了看傻子，再看看奶奶，奶奶可能是刚才跑太久了，这会儿腿有点哆嗦。

  贺行之想起奶奶不能久站。

  只好接过奶奶手上红色的水瓢，劝说：“我来给他洗，奶奶你去歇一会儿，喝点水，嘴都干了。”

  奶奶紧紧握着傻子，好一会儿才松手，叮嘱贺行之说：“不要伤害他。”

  “我还不至于混账到伤害一个傻子。”贺行之说。

  奶奶一步三回头，终于还是去休息了。

  但可能是不够放心，隔几分钟就回头看一次。

  来了几趟，可能是真的太累了，后面就没再来。

  贺行之往傻子身上浇水，傻子哆嗦着，低着头不敢看他。

  眼眶红红的。

  贺行之一阵烦躁，“哭什么？我又没欺负你。”

  贺行之看着傻子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嫌弃说：“你都多久没换过衣服了？又脏又臭。”

  傻子拘谨地站着，不敢动。

  贺行之说：“你把衣服扒掉，我给你冲一下，冲干净了，送你去一个管吃管住的地方。”

  傻子还是不动，甚至想跑出去。

  贺行之眼疾手快，一下拉住傻子的手腕。

  那手腕太细了，还很脏。

  但傻子力气没他大，被贺行之拽了回来。

  贺行之怕傻子闹出来的动静，吵到休息的奶奶，干脆把浴室的门给关上。

  这下，本来就小的空间，更小了。

  贺行之实在受不了傻子身上那些衣服了，一股难闻的味道，在这么窄小的地方散发开，熏得他都想吐了。

  也不知道傻子是怎么忍受得了的。

  他叫傻子脱衣服，傻子不动，贺行之只能自己来。

  贺行之忍着恶心，把傻子身上的衣服扒了，直接扔进垃圾桶里。

  傻子想捡回来，贺行之呵斥了一声，“不准动。”

  傻子吓到了，哆嗦着把自己缩在角落，不敢再动一下。

  贺行之拿着水瓢，开始给傻子搓澡。

  实在是太脏了。

  搓了三遍，水都还是黑的。

  贺行之的手都被水泡得皱巴巴的。

  傻子被搓得也可怜，眼睛红红的，眼泪好几次都想掉下来。

  贺行之看到他眼泪会觉得心烦，呵斥不准他哭，傻子就真也不敢哭出来，忍得眼圈红红的，低着头，也不吭声。

  贺行之让他抬手，他就抬手，让他抬脚就抬脚。

  头发都洗了四五遍。

  第六遍再放洗发水的时候，终于搓出了满头泡泡。

  也意味着洗干净了。

  洗干净的傻子，五官倒是很精致。

  就是太瘦了。

  胸前的肋骨根根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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