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平人呢？”贾大夫急急地问。

  忽然一个浑身破烂、蓬头垢面的男人奔进来，将两个麻袋往地上一放，扑通跪地上：“世子夫人，小的回来迟了。”

  姜元意惊住。

  “不迟！不迟！”贾大夫上前一步，打开麻袋，看到盛开的、鲜活的潜叶花，激动的身子颤抖：“世子夫人！是潜叶花！是潜叶花！”

  姜元意缓缓放下谢容玄，快步走过来查看。

  “世子夫人，来得及吗？”谢平担忧地问。

  姜元意道：“来得及。”应该来得及。

  谢平心里的一颗大石头终于落定，“砰”的一声累倒在地。

  “谢平！”春桃连忙喊。

  姜元意赶紧吩咐：“春桃春梨，把谢平送回去，找钟大夫给他看一看。”

  春桃和春梨连忙将谢平带走。

  贾大夫指着潜叶花，问：“世子夫人，这些花怎么用？”

  姜元意取出一株潜叶草，上面有四五朵潜叶花，她抽出数根银针，直接扎进去潜叶花中，放到桌上，然后和贾大夫道：“我们现在挤一碗潜叶花汁出来。”

  贾大夫问：“要不要洗一洗？”

  姜元意道：“不用，直接将花瓣、柱头、花柱、萼片、花丝、花药全部放到细纱布上，包起来，用力挤出一碗鲜花汁就行。”

  贾大夫又道：“需要加别的东西吗？”

  “不需要。”

  “那我来，你去给世子爷扎针。”

  时间就是生命，一点儿不能浪费。

  姜元意看着贾大夫正确地将花瓣、柱头、花柱、萼片、花丝、花药包进细纱布中，挤出少许鲜花汁到碗里，她才拿着带银针的潜叶草走到谢容玄面前，道：“世子爷，这次我给你扎针，会有点疼。”

  谢容玄声音很弱：“至少有活下来的可能。”

  “嗯，一定要活下去。”已经到了十日，姜元意真的不确定谢容玄身上的毒素扩散到什么地步。

  “好。”谢容玄道。

  姜元意手指微颤地将谢容玄衣裳脱掉。

  谢容玄感受到姜元意的紧张，他笑了笑，故意道：“都看我身子那么多次了，还紧张？”

  “谁紧张了？”姜元意反驳。

  “不紧张？那就是又眼馋了。”

  “你少诬陷人。”

  谢容玄还想和姜元意斗斗嘴，可是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姜元意却因为谢容玄这几句无足轻重的话，缓解不少紧张，她从潜叶花中取出一根银针，如往常一样，扎进谢容玄涌泉穴。

  谢容玄“嘶”一声。

  “疼？”姜元意问。

  “一点。”谢容玄道。

  怎么可能是一点？

  平时姜元意给谢容玄扎针时，就没有听到谢容玄吭一声，可见这次是真的很疼了，但她必须继续扎针。

  谢容玄担心给姜元意带去压力，硬撑着再没有发出声音。

  姜元意将银针全部取下的时候，惊觉谢容玄全身都是汗。

  谢容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意，嘴唇鲜红，问：“好了？”

  “好了。”姜元意心疼道。

  “别占我便宜，快把衣裳给我穿上。”谢容玄无力道。

  姜元意无心和他斗嘴，忙将衣裳穿上，用衣袖给他擦额头上的汗，温声问：“还在疼？”

  “嗯。”谢容玄实话道。

  姜元意只得道：“忍一忍。”

  “好。”谢容玄答应。

  姜元意踟蹰片刻，道：“一会儿……”

  谢容玄接话：“还会更疼？”

  “嗯。”姜元意不忍心地点头。

  “没关系，来吧。”谢容玄道。

  姜元意将谢容玄扶起来，让他靠着大迎枕。

  “世子夫人，潜叶花汁好了。”贾大夫端着潜叶花汁过来。

  姜元意伸手接过来。

  春桃也回来了，道：“世子夫人，钟大夫在给谢平看诊，我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没有。”姜元意道。

  春桃便站到一旁等着。

  姜元意看向谢容玄道：“喝了这个，会很疼。”

  谢容玄伸手接过。

  姜元意、贾大夫和春桃都屏息望着。

  谢容玄和往常一样，一口饮尽。

  姜元意拿过空碗，放到桌边的小几上。

  贾大夫直直地盯着谢容玄，问：“世子爷，如何？”

  谢容玄刚想说没事儿，胸口一阵绞痛。

  他立刻趴在床边，一口黑血吐出来，紧跟着又一口鲜血，全身上下瞬间像是抽掉筋骨一般疼痛。

  他咬紧牙关，修长的手指紧紧几乎要抠碎床沿。

  春桃吓呆了。

  贾大夫慌张地问：“世子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儿？”

  “潜在血中的毒，必然会吐血排毒，然后经历抽筯刮骨一般的疼。”姜元意双眼通红地看着。

  “疼过之后呢？疼过之后就好了吗？”贾大夫问。

  不知道。

  姜元意真的不知道谢容玄接下来会怎么样。

  谢容玄疼的摔倒在床上，全身蜷缩起来，黑发在床上铺开，衬的他脸颊、嘴唇越发没有血色，身子跟着抽搐。

  “世子爷。”春桃捂着嘴巴直落泪。

  贾大夫也红了眼睛。

  姜元意直直地盯着。

  忽然谢容玄白色的深衣慢慢出现血点。

  春桃惊的睁大眼睛。

  贾大夫惊慌问：“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姜元意拧眉道：“鲜血顺着扎针处，流出来了。”

  “啊！”谢容玄痛呼，一个翻身从床上滚下来，脸色由白变红，缩着身子在地上打滚，如同困兽一般嘶吼。

  姜元意再也忍不住，扑上前，伸手抱住他的头，强压着心里的疼痛，大声喊：“世子爷，世子爷，撑住，撑住，不要放弃，不要放弃。”

  怀中的人不停地颤抖，嘴里无意识地发出一些声音，想要挣开她，又不想挣开。

  姜元意牢牢地抱住他，哭着道：“世子爷，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你说你要快点好起来，去北州弄死东夷那帮龟孙子的，世子爷，撑住。”

  谢容玄忽然紧紧地搂住姜元意的腰，埋到她的颈窝，吃力地道：“我、我还要、还要和你一起……”

  姜元意泪流满面地答道：“好，好，说好的，我们……”

  谢容玄忽然又吐出一口鲜血。

  姜元意的肩头顿时一片温热，紧跟着环在她腰间的双臂，陡然垂落，怀中的人忽然就像是没有了生命一般，顺着她的肩头滑落，重重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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