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此间罪果早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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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交谈之后,原本虚假的平静被打破。
话说透了,甭管当初陈长青有多少不得已,他背信弃义丢下一切不管不顾离开是事实,发生过的事情无法抹去,陈三七可不是什么被人捅了一刀,那人说了声对不起就既往不咎的人。
陈长青搬出了药炉,但他却留在了靠山村。
这几年,陈长青四处折腾,还真的发了一笔财,他跟村里买了地,请了村民建了房子,又拿出银钱来挖渠修路,这一连串的事情做下来,村人对他倒也不那么嫌弃了,说到底,陈长青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陈三七没有把人赶出村,想来对这人也不是那么怨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没有男女之情,家人之间的感情还是有几分的。
苏芷却觉得并非如此,按照她对陈三七的了解,这姑娘是个爽利,爱憎分明的姑娘。
“所以,你为什么没有直接把人打出去?”苏芷不解地问三七。
陈三七正在院中晒着草药,听到苏芷这么问,也没有瞒着,“因为我很想知道,这人回来做什么的。”
什么想回来娶她,什么想补偿她,陈三七一个字都不信。
“陈长青这个人,心机深沉,很会伪装。”陈三七道,“他到这儿来的时候,还小,所以还不能很好的掩盖自己的小心思,他不是什么安分的人。”
苏芷有些意外,陈长青这样的秉性,苏芷不信陈老大夫看不出来,他怎么会选这么一个人。
像是看出了苏芷的疑惑,陈三七笑了笑,“老实,安分,其实不是什么好词儿,没有任何优点的人,只能夸一句老实,太过木讷不知变通,半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可以被夸一句安分。爷爷并不想找个那样的人回来。”
苏芷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她看着陈三七,那样的人,的确配不上三七,太埋汰人。
“爷爷当初就是看中他那份机灵劲儿。”
当初老大夫就是想选个聪明机灵的,如此将来才能有个聪明的后代,那些木讷之人,鲜少能生出聪明人来。老大夫并不在乎陈长青的小心思,他甚至都没有指望过这人能一辈子安分待在靠山村。
“爷爷就想着将来成亲之后,我能生个孩子。”陈三七道,“孩子有个名正言顺的出生,爷爷一直认为,不是亲生的靠不住,他希望我能有个亲生的孩子,将来也能老有所依。”
苏芷:……
苏芷直呼好家伙,老大夫的想法放在当下,其实是有些离经叛道的,但苏芷却十分羡慕三七有这样的爷爷,这才是真的爱着三七的。
老大夫唯一没有算到的,大概就是他去的太早了。
“爷爷当时病的很突然。”陈三七叹了口气。
苏芷闻言,忍不住阴谋论了一下,“老大夫当时的病情……没问题吗?”
陈三七听明白了苏芷真正想问的问题,“我不知道,至少以我那时候的医术,没有看出有什么问题。”
老大夫那场病来势汹汹,最后只来得及让陈三七和陈长青热孝期完婚,否则就要等陈三七出了孝期。
只是后来的事苏芷也知道,陈长青逃婚了。
陈三七当时就已经当那个人死了,陈三七在爷爷去世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陈长青会跑,如今不过是预想成真而已。
陈三七很喜欢现在日子,她不希望有人来打破这样的日常。
“陈长青不会想要回到这里来,这里的日子对他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值得回味的。”对于有野心的人来说,不得不屈居人下,受人摆布,差点沦为赘婿,这些都是会想办法遮掩的耻辱。
“说什么后悔了,不如说是另有图谋。”陈三七根本不相信陈长青。
苏芷眉心皱了起来,“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
苏芷吃一堑长一智,在骆家的时候,她处处谨慎,却还是着了道,差点丢了一条命,如今的苏芷,喜欢将危险扼杀在最初。
“打草惊蛇。”陈三七却摇了摇头,她的一只手轻轻抚在自己隆起的腹部,感受到里面的胎儿轻轻动了一下,“鬼知道他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是另有同谋。”
苏芷听她这么说,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苏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陈三七太过镇定了些,她不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也许她是知道陈长青是为了什么而来的。
苏芷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每个人都有秘密,她与陈三七之间,还没有到能够互相倾诉彼此秘密的时候。
她可是记得很清楚的,当初那个小媳妇儿可是说了,陈三七是和陈老大夫搬过来的,他们并不是靠山村人,他们搬来的时候,陈三七还很小,几岁的小孩而已,距离现在已经快要有二十年了,按照村人对老大夫的态度可知,这两人的医术绝对很厉害。
那么问题来了,艺术如此高超之人,为何会带着孙女,避入这个偏僻的小山村呢,靠山村外出的路只有一条,出去要走很久很久,当初赵长生和贺从渊会跑到这里来,也是为了躲避追杀。
老大夫会是什么身份呢。
如此谨慎,如此医术……
苏芷脑中蓦的想到了御医。
若是老大夫的身份是御医的话,一切好像就能解释的通了!
老大夫怕是卷入了宫廷争斗,以至于一家人最后只剩下他带着年幼的孙女逃出生天,最后藏在这个偏僻的村子里,过着几乎是与世隔绝的日子。
那么陈长青的意图就很好推测了,他说不定是冲着当年的事情来的。
苏芷此时理解了陈三七,为什么没有在一开始就弄死这个人,关心当年旧事的,身份都不会低,陈长青不过是被推到台前的探路人而已,陈三七大概是想通过陈长青,反向查出到底是什么人要对付他们。
而且,为什么偏偏是现在,老大夫已经在这里藏了这么多年,如今人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冒出个人来。
苏芷想了很多,但她到底没有问出来,涉及到皇家之事都不会是小事,有时候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安全。
但苏芷万万没想到,她还是知道了老大夫会带着孙女藏身于此的原因,甚至连带的,她还知道了赵长生的身份。
那是距离苏芷和陈三七谈话之后,又过了大半个月的时间,那时候陈三七腹中胎儿已经九个月,再有一个月就要出生了。
陈长青隔三差五的上门,每次都不会空手来,会给还未出生的外甥带上一些礼物,有时候是玩的,有时候是穿的,他每次来都会在药炉待一会儿,陈三七打定主意要引蛇出洞,便也慢慢地改变了态度,让陈长青以为她已经开始原谅,并且要接纳他了。
没办法,肚子越来越大,总要稳住陈长青,让他觉得稳操胜券,如此才不会狗急跳墙。
陈三七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事情告诉赵长生,她原本是想将那件事藏在肚子里,最后一并带到地下去,可是事到如今,她什么都不说反而会很危险,至少要让枕边人知道,况且,她想要给赵长生一个选择。
老大夫当初的确是御医,非但他是,他儿子也是,父子两个都在宫中当值。
十八年前,有人用老大夫全家性命做要挟,要他毒杀太子发妻,老大夫自然不肯,他想去报信,却遭人拦截,此举的代价是老大夫的儿子,他最得意的衣钵传承人被人放干血残忍虐杀,老大夫没有办法,只能照着对方所说的去做,因为但凡他敢反抗或者拖延,他的家人就要死一个。
老大夫那时候也还是壮年,身为大夫懂得养生,一头黑发养得很好,可那几天心力交瘁,惊惧交加之下,老大夫的头发都白了一大半,他不想害人,也不想家人死。
他想过在药里面动手脚,可是对方要他送上去的药是事先熬好的,他要到太子东宫外面,才能接触到药。最后老大夫想了个办法,他炼制了一颗解毒丸,悄悄藏在袖中,在送药的时候,悄无声息将解毒丸放了进去。
在太监的监视之下,老大夫从容地端着药走了进去,他努力不让自己发抖,藏在暗中的人目睹沈氏喝下药后,立刻离去,老大夫也趁着这个时机跪下禀明实情,并恳求沈氏救救陈家人,他如今只剩下一个小孙女了。
沈氏听完御医的话,脸上却没有露出震惊之色,仿佛她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遭,老大夫的解毒丸有点效果,但那毒药却极其霸道,她呕出了一口血,老大夫脸色大变,他连忙施救,沈氏当时的情况很不好,老大夫也堪堪只能吊住她的命。她强撑着清醒,吩咐人将老大夫送出宫,并且要救出陈家人。
沈氏知道自己太碍眼了,她已经和赵旻晟说好了,一家三口离开皇宫,她要带他们回温家族地去,在那里过着安静的小日子。可是那些人竟然如此心急,要斩草除根。
陈御医也不过是被选中的炮灰而已,最后不会有好下场的,说到底是她连累了人家家破人亡。
陈御医在混乱之中被送出宫,他带上了仅剩的小孙女三七,立刻离开了长安城,他半点不敢耽搁,怕慢一步就会永远无法离开了。
那段时间,陈御医就像是惊弓之鸟一般,害怕有人来捉他,毕竟不管怎么说,他都把毒药送到了太子发妻的手里。
但一直不曾有人追来,他们就像是被人彻底遗忘了一样,后来他听说沈氏被人毒害了,小皇孙葬身狮口,太子疯了,他疯狂的查找幕后黑手,皇后的娘家被挖了出来,除了韩氏一族,还有好几个世家都被牵连出来,据说那段时间,菜市口的血就没干过。
再后来,事情慢慢平复下来。
老御医很是难过,他当时吊住了沈氏的性命,却没想到沈氏还是没了,这女子嫁人太过凶险,他是很早就跟在皇帝跟前的大夫,以前是军医,知道太子和发妻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两人感情甚笃,可偏偏老天爷见不得人好,硬是要将最好的一切毁给人看,让人知道何为遗憾。
他带着三七,搬到了民风质朴的靠山村,这个村子是他仔细筛选过的,出入不方便,与世隔绝,村民却还算和气,作为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靠山村的人果然很快就接纳了他们。
大概是因为见过了太子和沈沅之间的事,他不愿意三七嫁人,把自己的一辈子全要压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上,此后余生过得好与不好,全要去赌对方的良心,这太可怕了。
所以老大夫决定替三七选一个赘婿,由他亲手养成,亲眼盯着,等到三七年龄到了,生养没有危险的时候,再盯着他们成亲,等到三七生下孩子,他就可以帮三七养孩子,至于安格赘婿?
若是人品不错,那便留下过日子,若是小心思太多,那就去父留子。
老大夫把一切都算计的好好的,可最后却败在猝不及防的恶疾上。
陈三七把这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赵长生,她想让赵长生有个心理准备,陈长青这个时候冒出来,多半是冲着当年的事来的,当今皇帝可是曾经的太子,太子至今未曾立后,对外说是为了王家那位嫡女,但作为知道那些过去的陈三七却知道,皇帝多半是为了沈沅,莫不是皇帝想要为沈沅报仇,要将他们抓回去?
赵长生在听完陈三七的话之后,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当时脑中一片混乱,他盯着陈三七看了很久,他张了张嘴,想说很多话,可是他却发现自己张开嘴竟然发不出声音来。
赵长生没有想到,时至今日,竟然还能听到母亲的事,更没有想到,他以为萍水相逢,只是偶然相遇的陈三七,与他之间竟然有着这样的牵扯和渊源。
他早就知道他在遭遇狮子袭击的时候,母亲也遭遇了毒杀,他以为一切已经离他很远,却不料命运在此刻开了一个玩笑。
陈三七不知道,为什么时隔这么多年,忽然有人盯上了她,但赵长生却知道,因为当年所有人眼中已经死去的太子发妻,如今被皇帝追封为皇后的沈沅,一直活到了去年。
想来那人一定是在调查沈沅之死,拔出萝卜带出泥,当年沈沅在东宫被人毒杀的事也一并被翻了出来。
兜兜转转的,原来谁也没有能够逃脱。
陈三七在听到赵长生说出身份的时候,也是懵逼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赵长生,谁能想到,一个偶然来到这里,嘴上说着无父无母孤身一人的赵长生,竟然会是传说中早就死在八岁那一年的皇长孙,如今皇帝的皇长子。
陈三七低下头,看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心情十分复杂,当年爷爷被人逼迫,将下了毒的药呈递到沈沅面前,爷爷抗拒过,代价是整个陈家死的剩下她和爷爷两个人。
命运真的很奇怪,当年沈沅的善行,让她活了下来,谁也没有想到,十多年后,她会在这里遇见沈沅的孩子赵长生,还与他成了夫妻,如今腹中孩儿都快要出生。
赵长生伸手握住了三七的手,陈三七缓缓抬起头来,灯火之下,男子面上带着浅淡的笑意,眸色很平静,他说:“三七,不要害怕,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我们稳住陈长青,等你生下孩子,我们马上就离开这儿,我现在就写信给从渊,只要他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陈三七紧绷着的后背,慢慢松懈下来,她缓缓地往前靠去,额头抵着赵长生的肩膀,“长生,我们明天就让苏芷离开吧,无论之后会怎么样,我们不能把她牵扯进来,她走到如今,满是坎坷,不能再让她陪我们冒险。”
“好。”赵长生低低应了一声,在陈三七看不到的地方,赵长生面上的笑意慢慢敛去,眸中现出了担忧之色。
他紧紧抿着唇,“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说着,心中已经开始考虑最坏的结果。
赵长生不傻,眼下的情况对他来说不利,他此时有些后悔,应该在一开始就和三七说明身份的,若他和三七从一开始就不曾隐瞒对方的身份,或许能更早察觉到隐藏的危险,那样他和三七此时已经在温家族地了。
陈长青和陈三七说过,他在长安城的时候,可是见到过皇子的,他不知道陈长青见的到底是哪一个,可是如今陈长青人在这里,必定是冲着三七的爷爷来的,有人怀疑老御医身上留着当年的证据,又或者老御医还知道什么让幕后之人忌惮的东西。
若是陈长青知道赵长生的身份,他们必死无疑。
如今皇帝后来的那些妃子生下的皇子们,都到了谋算太子之位的年纪了,每个皇子背后都有实力雄厚的母族支撑,据说皇帝很看好二皇子,二皇子入了军中,实力不俗。
赵长生是嫡长子,他的存在太碍事了,这么多年他待在温家族地,便是因为待在那里就不会有人知道皇长子还活着。他为了不留后患,甚至决定此生不娶妻,不留下子嗣。
可是他却在这里遇见了三七,遇见了这个生命中的意外,三七身上有很多吸引他的地方,他生了一丝贪念,或许他也可以呢?为什么他不可以呢?
于是一切就走到了如今。
这一夜,赵长生和陈三七心事重重相拥而眠,许是心情太过忐忑紧张,半夜的时候陈三七忽然阵痛,她要生了。
赵长生急急忙忙披衣服起来,叫醒了苏芷,拜托她去请村中花婶婶来替三七接生。
一夜的兵荒马乱,天光破晓的时候,三七生下了一个男婴。
赵长生百忙之中,抽了时间出来,想要安排村中赶车的车夫送苏芷离开,苏芷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陈三七才生产,赵长生要照顾妻儿,边上还有个虎视眈眈心怀不轨的陈长青,苏芷是万万不可能在此时离开的。
苏芷不走,陈三七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将自己与赵长生的事情告诉了苏芷,她不想苏芷稀里糊涂的做出留下的决定。
苏芷听完后,一咬牙,还是决定留下来,当时她给的理由是,陈长青都知道她的存在了,早走晚走差别不大,如此,还不如留下,还能麻痹陈长青。
现在,就只等贺从渊收到信赶到这里来了。
陈长青因为外甥的出生,来的更勤快了,每次来都抢着帮忙干活儿,苏芷曾暗中撞见过陈长青在以前老大夫住的屋子里寻找什么东西,果然,这人如陈三七预料的那样,另有图谋。
苏芷悄悄跟踪过陈长青,深更半夜的,他看到陈长青与一个面容略显刻薄的中年男人见面,那人眼神桀骜,带着高高在上的审视,质问陈长青这么长时间了,竟然毫无收获,根本就是个废物。
陈长青弯下了他一直以来挺得笔直的脊梁,态度谦卑到近乎谄媚,他和那人保证自己一定能找到。
苏芷不敢动弹,害怕被发现,她连呼吸都放得很轻,他们没有说太久,但苏芷却弄清楚了,那个中年男人并不是什么大官,只是一个幕僚,在替一个姓许的大官做事。
可惜那两人会面时间太短,透露出来的有效信息也就这么多。
药炉里,几人依旧维持着原样,靠山村看似平静,但苏芷能够感觉到平静之下潜藏着的暗流。
刚刚出生的婴儿,见风长,生下来还是皱巴巴小小一团,但之后的每一天都一天一个样,苏芷将自己听来的消息告诉了陈三七和赵长生,他们总要心里有点数。
气氛很压抑,村中开始出现一些陌生的面孔,陈长青没有捅破表面上的和谐,但几人都心知肚明,这种和谐持续不了太久。
终于有一天,陈长青不装了,他摊牌了,他要陈三七和他一起去长安,作为证人,证明当年威胁老御医将毒药呈给沈沅的人是二皇子的母族。
二皇子作为太子的呼声实在是太高了,有人不希望他成为太子,皇帝对发妻的看重,世家心知肚明,去年皇帝雷霆一怒,连杀那么多人,虽然都有很多其他罪名,但那些人知道的,那些人会被搞死,是因为动了不该动的人。
如此,趁着皇帝还未平息怒意,借着当年毒杀沈沅一事,把二皇子拉下马岂不妙哉。
陈长青是在一个雨夜来的,他还给便宜外甥带了一只拨浪鼓,陈三七十分镇定的让赵长生把孩子抱进去休息,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陈长青,灯火下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嘲讽之意。
“哎。”陈长青叹了口气,“阿姐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
陈三七:“忍不住了吗?”
陈长青噎了一下,“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陈三七:“从你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
陈长青:……
感情从一开始就被怀疑了吗?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或许比你自己都了解。”陈三七冷冷道,“你是冲着爷爷曾经的身份回来的吧。”
陈长青面色有些复杂,心中也有些惋惜,说实话,陈三七生的漂亮,人非常聪明,朝夕相处这么多年,陈长青也有很多时候想过,就这么入赘陈家,留在靠山村里过普通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可这样的冲动之后,更多的却还是不甘心,他仍然还是不甘心留在这里,普通蹉跎一生。
陈长青被老大夫带回来的时候,早就已经记事了,他并非生来贫穷,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自小锦衣玉食,入目所及无一处不精致,他身边总是跟着很多仆从,要什么有什么,他那时候甚至有些刁蛮跋扈,可是有一天,家忽然就破了,家中一片混乱,他被人匆匆送出家,后来辗转沦为了乞儿,他捡回了一条命,学会了弯下脊梁,卑躬屈膝,只为祈求一口吃的。
被老大夫带回去时,他已经作为乞丐流浪了一年多的时间了,归功于自小锦衣玉食,也多亏爹娘给了他一副不错的相貌,尽管已经流浪了那么久,与曾经的样子大相径庭,但他站在乞儿之中,仍然显出几分鹤立鸡群。
他卑躬屈膝的那些日子里,心中酝酿着不甘和不解,他怨恨老天爷为何要如此对他,若是生来如此,便也不会不甘,可能会因为偶然得到一颗馒头而欣喜,可他得到过最好的,再一夕毁掉,他根本无法接受。
但他经历了这一遭,到底知道了看人脸色,知道了藏住不甘心和野心,他装乖装听话,他成了童养婿,他抓住一切机会,他去读书,他想考功名,他想重新成为人上人,重新拥有锦衣玉食的生活。
他逃了婚,自此握住了自己的命运。
他一开始只是想要锦衣玉食,可是得到后,他又觉得不够,他还想要权利,若只有钱没有权,他是守不住的,真正的权贵世家看不上他这样的人,他仍然还是无法挺直脊梁。
他去讨好一切能讨好的人,抓住任何一点点能够向上爬的机会,然后有一天,他真的结识了一个大官。
尤其是在得知那个大官在寻找一个老御医的时候,他用心打听了之后,心跳加速血液倒流,因为他忽然意识到曾经带他回去的老大夫,就是那大官在寻找的老御医!
这是一个好机会,只要他办成这件事,他就有了向上爬的投名状,于是他求见了那位大官,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一定能帮上忙。
老大夫死了,但是老大夫的孙女还在,他再如何也和三七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情谊是抹不去的,只要他诚心悔过,三七肯定会原谅他,到时候他再说动三七替老大夫鸣冤就容易多了。
他想的很好。
但他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了解三七,他高估了自己的价值,他回来了这么多日子,可是三七对他的态度始终冷漠疏离还带着戒备。
大人那边已经在催促了,他没有时间了,不过——
如今的三七有了弱点,她竟然招赘了一个除了脸之外一无所有的小白脸,还生下了一个孩子,他们的感情很好。
他一面觉得不舒服,一面又庆幸,人有了弱点,便不再是刀枪不入。
既然无法以情动人,那就威逼利诱!
“我的确为此而来。”陈长青道,“但我是好意而来,爷爷当年是被害的,陈家满门被害的只剩下你们两个。”
“你是想说,你知道了幕后黑手吗?”陈三七心中冷笑,她当然知道陈家是被害的,爷爷从未瞒过她这些,爷爷是个很有智慧的老人,他知道很多时候很多悲剧,就是自以为为了对方好而隐瞒着什么也不说造成的。
虽然真相很残忍,但爷爷从未想过要瞒着陈三七。
陈长青果然是冲着当年之事而来,他背后的人是想要拿她作筏子当枪使吧。
“对。”陈长青道,“你有所不知,二皇子母族为了除掉眼中钉的皇长子和他生母,在背后下了黑手,当年就是那些人用陈家上下威胁爷爷把毒药呈现到皇长子生母跟前的。陈家上下就是被他们害的。”
陈三七面上露出震惊之色,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一般,“竟是如此吗?”
陈长青见陈三七如此反应,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气,他错了,他不应该想着打什么感情牌,应该一开始就说明此事才对,三七和爷爷感情很深,知道这些肯定会非常愤怒。
“你从哪里听来的。”陈三七紧接着就露出了警惕之色,眼神带了点狐疑。
陈长青:“我在长安城的时候,结识了一些人,从他们口中知道的,后来我也去查证了一番,的确如此。”
陈长青这些日子来药炉,除了想要培养感情,还暗中寻找老大夫留下的东西,他担心老大夫身上还有什么别的东西,这也是那位大人的意思,为了防止出现意外,这些有可能存在的东西还是早些清除比较好。
陈三七自然不能就这么信了,“我不相信你,除非你给我看到证据。”
陈三七和陈长青周旋,是在拖延时间,他们在等贺从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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