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探究月辰的神识海，只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

  头生丈二恶鬼角，水化百煞腾墨刀。

  五官似用针线锁，斩去人间阴阳道。

  惊蛰怀疑自己看错了。

  这长得，简直和传说中的老祖宗(鬼道)一模一样！

  可是，那柄刀他认得，那是江菱的刀。

  他突然发现，无论是自己，还是殿下，似乎都对江菱一无所知。不说别的，首先江菱到底是男是女他都分不清。

  老祖宗陨落距离现在少说也有千年，传说中他陨落了，但是不灭不死的生物真这么容易被正道人士杀了？

  那现在这是……

  就在他窥探的时候，鬼道似乎注意到了他，向这边看过来。只一眼，他的神识就被剥离个干净，猛然惊醒，一身冷汗。

  “国师，国师！”栎陵卫的声音将惊蛰的思绪拉了回来，毕竟他吓得都快破音了。

  “怎么了？”惊蛰站起身，就顺着潘将军指着的方向看过去，顿时也噤了声。

  江鹫站在那里，姿势没动，可是全身的皮肤却如同纸张般燃烧脱落，化成一阵烟灰；进而，皮肤掩盖下的真实面貌一点点露了出来。

  虽然有些差距，可是如今鬼族大大小小的庙里还供奉着雕像，怎么会不认识呢！这就是他们传言已经陨落许久的祖宗。

  没错，此时此刻，神识海里，鬼道和三皇子正斗得火热。

  其实本来三皇子根本不能是鬼道的对手，奈何神识海是三皇子的主场，鬼道也不是真的鬼道，所以鬼道只能勉强占上风。

  尽管如此，三皇子的招数总是出其不意，不按常理出牌，让鬼道躲地有些狼狈。

  “国师，江大人究竟是……”潘将军上前一步，本能将手放在了刀柄上，戒备地发问。

  他不敢轻举妄动，如果眼前这一幕是真的，那也太荒谬了。

  惊蛰张了张嘴没说话。

  他也不确定了，这不是江菱吗？披着江鹫的外壳，她就是江菱啊！怎么一下子变成老祖宗了？

  惊蛰甚至开始怀疑，是否江菱才是鬼道行走于世间的一层虚假掩护，为了躲避那些正派人士。

  还是说，江菱真的死了，被老祖宗夺舍又活了？

  太多种猜测，让惊蛰脑海中一片混乱。

  江菱还给月辰赐福了……

  惊蛰满头大汗——如果真的是老祖宗，岂不是说他亲自庇佑了月辰这孩子？是不是说自己曾经对老祖宗不敬？那事情可就太大了。

  剥夺魂魄的速度终究是太慢，时间一分一秒不等人，120s是不够的，打架重开了，这也杜绝了鬼道偷懒的可能性。

  面对三皇子的嘲讽，鬼道无动于衷。

  毕竟，鬼道在等cd，他在等什么？

  他打算试试诫寥赋。拿到配套技能后，他一直没机会系统的运用。

  鬼道闭眼。

  一滴水，自刀尖落下，滴在黑色水面，突然就旋转荡开了无数暗流。

  潮水越发汹涌，最后竟然将整个空间吞噬。

  水的世界。

  鬼道一步踏出，整个身形缥缈起来，像一滴水，融进了这个盛满了水的世界。

  神识海四周猛然亮了起来——然而，亮起来的却是一卷卷书画卷轴，写着别人看不懂的文字。

  它们层层叠叠环绕住神识海，织成一张天罗地网；卷轴上的符文在跳动，从纸上跃下，在空间里飞速冲撞。

  这卷轴，鬼道看得清楚，就是从自己体内出来的:他们是雷墨大荒紫藤树上的一片叶子幻化来的。

  三皇子左冲右突，却没有冲出去；他向鬼道挥剑，却没有伤到鬼道分毫。他就在那里，却不在那里——他变成了水，没有人，能斩断水。

  这次的吟唱和以往不同，是一种很神圣的声音，如不会消亡的时间。

  “我心似水兮，东流不回。

  我心若止兮，岁月巍巍。

  朗朗乾坤兮，竭泽于川；

  海水倒灌兮，鱼跃龙蟠。

  盘古开天兮，女娲造人。

  混沌初出兮，交错纵横……”

  后面的语句鬼道没听清，但是三皇子却突然暴躁起来，大吼:“雷墨大荒？！你怎么会有……”

  “雷墨大荒蛟龙即将对领域内除宿主以外的个体无差别吞噬净化。”

  “……千帆过尽兮，人烟渺渺；”

  “墨雨环江兮，涤尽秽韬(tao，一声)——”

  水流暴涨，激起千层浪，冲上高空。

  水流倒翻，一个灯笼从幽暗的水幕后显现，离近才发觉那是什么东西的眼睛。

  一声吟啸至，苍茫云海间。

  龙吞四方水，吐纳天下兴。

  “不可能！我才是新皇，你杀不死我！”三皇子冲向鬼道，不甘的吼声却在下一秒被一根柱子洞穿，被穹顶碾碎。

  细看之下，那根本不是柱子和穹顶，那是龙张开的大嘴。

  神识海被一刀两断，切成了两个半球，又很快融合。

  黑色的空间开始碎裂，碎块儿剥落，符文却开始迅速流入裂缝进行填充；没多久，神识海变为了一片空白。

  这场景似曾相识，是孙伯贤将江菱拉进自己神识海里的场景。

  果然，这才是正常的神识海吧？而不是刚才那样黑黢黢的。

  …………

  现实世界。

  月辰咳嗽一声，猛地吐出一口浊气，嘴角渗出血来。

  江鹫身上的黑色开始回退，逐渐向着他的手汇聚而去——最后化成一滴滴墨水滴落，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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