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看来柳絮以后是不会来了。”楚娘子说道。

  事情都明显到这种地步了，苏大圆若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她就是真傻。

  “她完全可以告诉我呀，别的不说最起码我还能给她备些干粮，而且我完全可以把罐子里的钱全部给她。”

  何必要去偷拿呢，万一她给张扬出去，一个小娘子背上贼偷的名声可不是什么好事。

  “谋事不密则不成  。做事情要安静不要声张，因为越是大张旗鼓，越容易受外人的言语影响，到最后就会不了了之。”楚娘子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苏大圆表示同意，很多时候当一个人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不同的建议便会从四面八方袭来，久而久之，自己的心也会动摇，然后半途而废。

  还不如一个人悄悄的努力，然后静待花开。

  临时搭建的营地很安静，只有一堆半干的艾草明灭不定的燃出大量的烟雾驱散了乱飞的蚊虫。

  火堆旁有两个人在烤鱼吃，看到阿大回来，便唤了声：“头儿，回来了，来，吃鱼。”

  阿大摆摆手：“人呢？他们都去哪了？”

  “河里摸鱼去了，小北找了个水洼，里面有很多鱼，说是抓了明天买点盐晒咸鱼干吃。”

  “嗯，“阿大放下东西拎了一坛上好的梨花白，趁着茫茫夜色往村西头的王大夫家走去。

  王大夫今年三十来岁，战乱的时候走失了媳妇儿和孩子，那个时候女人和孩子只要走失，基本生还无望。

  天下大定后，他托人多方打听依然毫无音讯。随后便心灰意冷，领养了两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过活。

  阿大敲响院门的时候，一家三口正在灯下其乐融融的炮制药材。

  王芳放下手中的药材打开院门见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人，便问道：“是要出诊吗？”

  乡下人小病小灾的扛扛就过去了，但凡被逼到求医问药的地步，病人基本已经丧失了活动能力，或者直接就是弥留之际。

  “不是，不是，我找王大夫先问问，先问问。”阿大忙道。

  “进来吧，我爹在屋里。”王芳招呼他进了屋子。

  阿大进屋便“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哀求道：“王大夫救命。”

  几个人见怪不怪的把他扶起来问道：“是什么症状？”

  因为只有问明症状才好准备应急的药材。

  “是我妹子，小的时候给吓傻了，我听村里人说王大夫治好了苏家小娘子，苏大哥说他家小娘子也是小时候被吓傻的。”

  王大夫停住药箱放药的动作，缓缓的坐了下来：“这种病，我无能为力，小哥还是找别人吧。”

  “不可能！我见过苏家小娘子，她现在聪明伶俐，我不求治的像苏小娘子那样聪明，只要她生活能自理就行。”

  阿大苦求道：“都说王大夫仁心仁术，求你帮帮我妹妹吧。”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元宝：“我有钱，啥药都用的起，你尽管开药。”

  “唉！苏小娘子那个病真不是我治好的。我只是被苏力拉去走了一趟。说是他女儿溺水了，结果拉开房门就看到苏小娘子赤着脚，好好的站在地上。”

  “那小娘子很机灵的叫了声爹，我瞧着也用不上我了，就走了。谁知道第二天就传出我不但救了苏小娘子的命，还治好了她傻病的谣言。”

  王大夫苦笑一下，当时他正打算去辟谣，结果出门就遇见了苏夫人，求他认下这个谣言。

  她说一个傻子无缘无故的好了，怕日后会有人使坏，连累苏小娘子受蹉磨。

  他当时心一软便应了下来，但对外从不说起这件事，有人问，也只说是天意，并不居功。

  事情愈演愈烈，到后来就算他说不是他治好的，也没人相信了。

  王芳一脸同情的把垂头丧气的阿大送出门外，合上了院门。

  漫天星光下，阿大站直了身体，脸上浮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死而复生、性格大变，傻子出了次意外变得聪明伶俐。

  如此说来这便是皇上要找的人了，他摸了摸腰间的那枚信号烟花——这是暗夜的总管特意发下来的，只为寻找这样的奇人。

  三年间同样的信号烟花亮了两次。

  第一次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当时他正在市面上大肆购买硫磺、硝石、木炭，报上去后皇帝直接下令诛杀，连尸体都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第二次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娘子，出身青楼，原本是个平平无奇的烧火丫头。

  意外落水醒来后，凭借一曲《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名声大噪，引得无数才子争相追捧。上报后被收入后宫，成了个美人，颇得皇帝喜爱。

  这次是苏小娘子，他实在不确定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心事重重的来到地头，玉米已经开始变黄了，最多再过半个月就会成熟，这实在是一批前所未见的种子。

  他放下摸在烟花上的那只手：再等等吧，不能赌，从古至今就没有心慈手软的皇帝，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从不心慈手软。

  他不敢随意揣摩一个身处高位的人，如果皇帝下了诛杀令，那苏小娘子的全家绝对是十死无生。

  可是就算他不发信号弹，这个消息最多也只能瞒到秋收。

  这样的亩产一旦报上去，绝对是举国震惊，苏小娘子全家肯定是要去上京接受封赏的，到时候可就真的插翅难逃了。

  他坐在地头，望着忽明忽暗的萤火虫发呆，伏牛山的深处传来野兽的嚎叫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很远。

  他望向伏牛山，黑黝黝的大山连绵几百里，藏几个人还是没有问题的。相信以苏夫人的聪慧、他和苏力的武艺，这伏牛山还是可以闯一闯的。

  四更天了，他拔出了信号烟花，拿出火折子点燃，绚丽的烟花直冲云霄，在寂静的黑夜里独自美丽。

  程家庄的柳絮面无表情的把睡得不省人事的柳麻子，结结实实的绑在床上，然后开始毫无顾忌的翻箱倒柜。

  家里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挖地三尺也只找到了两百文钱。她叹了口气，把不多的杂面全部烙成杂面饼子收起来，才毫不留恋的挽起包裹往大河村的路口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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