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前，和孔令霞通会电话，从而得知老孔今天为何发飙，听得陈友明哭笑不得，这什么事啊？到哪说理去。孔令霞笑着揶揄，“谁叫你给俩姐姐买车，不给我买，让你吃点亏活该！”

  回来后的日子里陈主任全心投入到工作中，白天不是开会就是在去开会的路上，晚上不是喝酒就是在去喝酒的路上，他时常感叹，还是在金陵的日子舒坦。

  罗玉婷在金陵的日子就不舒坦了，那刘总常常骚扰自己，明的暗的拿话来撩她，说反正跟武大郎都那样了，何必装烈女。加上自己做了亏心事，单独面对他心里也没底气。昨天在卫生间里偷听了不少关于自己的流言蜚语，说什么的都有。

  那只能提前撤离吧，写了封辞职的邮件发送领导就收拾停当回家。在路上接到大哥电话说老妈身体不好速速回趟家。

  合租的女孩一脸不理解地欣赏着罗玉婷的变身技，大波浪换回独马尾，清除一切化妆品的痕迹，高价打造的美甲也刮干净，换上土不拉几的的确良衬衫，里面的文胸也是那种五十岁大妈才穿的无海绵无钢圈的手工货，裤子是粗腿筒廉价款，鞋子是带搭扣的千层底。

  临出门还从帆布包里抽出一根花头巾扎在头上，一边系一边做解释，“妹子，实在没有办法，要是我原先那造型回家，我爸不打死我，村里老妇女也用吐沫星淹死我。当然了回去坐火车坐中巴也安全嘛！回头还要抹点草灰在脸上，这路上不太平，防范意识总要有点的。呵呵。”

  罗玉婷一路从金陵打出租赶火车换中巴坐小三卡再步行一里山路才到家，整整耗费五个半小时。

  到家已经误了饭点，大哥把中午的剩饭热热端上来，罗玉婷见了这黑乎乎的菜，干巴巴的馍，和落了苍蝇的汤，一路的颠簸没有吐，到了家反而在屋子后面的菜地里吐得不行，嫂子木木地问自己男人，“小妹这是晕车还是有了？我开始两个月也特别想吐。”

  大哥看了她一眼肚子，又望了一下小妹的肚子，心里也有点吃不准了。

  罗玉婷一脸憔悴，“哥，我累了，先睡一会。”说完就去里屋找个床躺下，八月份的天气还是热得要命，外面的知了叫个不停，床头的台扇吹得人特别难受，还是空调房凉快！好怀念。

  到了傍晚老罗两口子从外面回来，父亲看到女儿到家，也没多大表情，只是嗯了几声。母亲平时惦记着闺女，拉着手激动地说了一堆话。

  罗玉婷有点懵，瞧着母亲的身体没毛病啊，“囡囡，别怪你大哥，是我想你了，就编个话让你回来的。”老妈也没藏着话。

  是这样啊，罗玉婷多少有点恼怒，想就直接说，何必费这心思。

  罗玉婷看了一眼晚饭，还是中午的剩饭，直接去帆布包里拿了一桶康师傅冲了搁在桌子上。在叔叔家玩耍的弟弟一到家，嚷着要吃饭，刚见到桌子上的方便面，喜出望外，不由分说端起来就吃，挺着大肚子的嫂子用手捣捣男人，“我好久没吃方便面了，整天吃馍馍，嘴里都淡出水，你也心疼一下肚子里的，问小妹有没有了。”说着还眼巴巴地看着小叔子手上的康师傅。

  于是罗玉婷把包里还有两桶都奉献出来，心里有着一种无法道明的滋味，很压抑。

  弟弟吃完把汤都舔干净，又拿了一个馍在啃着，看着老姐，“姐，你这次回来住几天？我听说家里给你说了一门亲事，明天人家就来相相。中午肯定有好的吃了。”

  原来如此！罗玉婷全明白了，感情把自己哄回来是为了相亲。转念一想自己已经失业，闲着也是闲着，当打发时间。

  第二天罗玉婷早早起床，洗漱后顺着山间蜿蜒小路，爬上山顶。夏秋之交的小山村淹没在厚厚的晨雾中，只有那根村部门前大旗杆傲然矗立。此刻罗玉婷的大脑里有了一丝丝空灵，没有枯燥的学业，没有苦恼的穷困，没有尔虞尔诈的职场，独自一人登高望远，感受着大自然的静谧。

  在下山回家的途中，遇到三三两两的亲戚邻居，他们的问话彻底打碎了她刚刚获得的感觉，

  “小婷啊，在外面一个月拿多少钱啊？”

  “找到男朋友了吗？”

  “在城里买房了吗？三伯家小红在沪市都买房了，初中都没毕业呢。”

  。。。。。

  到了家，喝点稀粥，罗玉婷坐在门口拣韭菜。老妈走过来问道，“囡囡，身上有现金吗？拿两百来，给你哥去买点肉和鱼，你二舅今天过来。”

  罗玉婷从裤口袋里摸出两张整的递给老妈，全程没有说话，头都懒得抬。

  大哥拖出一辆破摩托车，刚准备走，大肚子跟着脚出来，大咧咧吩咐着，“肉要买瘦点，鱼最好买花鲢，烧鱼头汤可香。回来帮我带点饼干和方便面，昨天我就吃了一半，剩下的还被你抢了去。还有卫生纸快没了，也买几包。”

  大哥见小妹看着自己，有点面子过不去，气得瞪着自己婆娘，“知道了，你好意思说，我昨天就喝了点汤，面不都是你一个人吃的，我走了。”

  大嫂嘴上仍不饶，“那也是你没出生儿子吃的，别忘了买卫生纸啊！”

  罗玉婷快崩溃了，这过得什么日子啊。

  中饭前，二舅带着一个年轻小伙到来，那小伙手里拎着烟和酒。进了屋子，罗玉婷大大方方地坐在一边，很淡定地打量着他。一米七左右的个子，脸庞不小有点黑，两眼见人有点闪躲，特别是看到罗玉婷的面貌和桃花眼，手都紧张到没地方摆。

  二舅一通介绍，言必称人家条件好，在镇上有间门面房，家里只有两个出了门的姐姐，父母还年轻没负担云云。罗父抽着烟没说话，老妈听了满脸欢喜。

  大嫂挺着肚子帮罗玉婷弄中饭，这是乡下妮子的必修课，也不要弄个八大碗，随便烧好就中。大哥还带了几瓶十块钱的白酒，饭桌上拧开给男人们倒上，酒到五分醉的时候二舅和罗父划上拳，大哥与那小伙也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妹夫，哥再和你喝一杯。”

  “哥，必须的。”

  此刻罗玉婷眼里只有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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