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二十分左右进入了狙击位置。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南市虽然是过去的老城区，也很繁华，但比起租界来说，那相差太远了，除了老城隍庙附近的几条街道之外，其他街道，只要一过晚八点，基本上很难看到人影。

尤其是靠江边的，七点钟过后，除了码头工人之外，再没有其他人会过来。

忙碌了一天，全部都是沉重的体力活儿，工人们早就想回家吃个饭，歇一歇，好好的睡上一觉了。

吴四宝一定不会选择人多眼杂的时候上船。

这是人的一种心里层面的反应，不希望自己被发现，所以，他一定会等到码头上差不多人都走光的时候。

……

南市看守所内。

王吉安为给吴四宝送行，特地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既然是磕头的兄弟，那自然知道吴四宝喜欢什么。

因此，都是吴四宝平日里最爱的。

除了吴四宝之外，还有负责这一路保护吴四宝的余百鲁，一行总共有四个人。

余百鲁还带有两名手下，除了专司保护之外，还有押送的任务，可不能让吴四宝半途偷偷的跑回来，那问题就大了。

吴四宝虽然是个浑人，却也不傻，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是替林世群背锅，昨天夜里，林世群亲自过来找他谈过了，承诺他最多在余杭干一年，就让他回来，上海这边，林志江代管，等他回来后，还交给他。

虽然这话说的是这样，但他不答应也改变不了现实，他被程默盯上了，他是真怕。

好兄弟张国震怎么死的，顾老七是怎么被整进入监狱的，到现在还没放出来呢。

日本人都收拾不了他，最后还偃旗息鼓了。

这家伙跟自己仇老大了，这次逮着机会，还不收拾自己，而且还是名正言顺的找自己麻烦。

他能说这是林世群只是他干的吗？

不能，他要是说了，林世群可能没啥事儿，他就不一样了，一条小命可能就没了。

这晚饭从六点一直吃到八点左右，眼看时间差不多了，王吉安这才安排汽车，将四人送去码头。

吴四宝心情郁闷，喝了不少酒，但人并未醉，余百鲁肩负重任，自然不敢多饮，只是一开始拗不过面子，才饮了两杯，这跟他平时的量是没法比的。

一辆黑色的小汽车撩开黑色的夜幕，行驶在颠簸的青石板路上，车速并不快，比骑脚踏车要快一些。

九点钟开船。

从南市警卫厅到码头，最多也就是十来分钟，大半夜的，街上没什么人，汽车也好走一些。

就在吴四宝的汽车从南市警卫厅驶出来，马路对面的一个二层小楼上，一架电话机摇了起来。

程默选择的狙击点附近的一個公用电话亭的铃声响了起来。

连续响了三声停了下来。

这是“人来了”的信号，程默精神一振，身体瞬间绷了起来，黑夜里，虽然他选择的这个位置方向很不错，但他机会有且只有一次。

要在接近五十米的距离，能见度不高的情况下，击中一辆车速大概有四十码左右后乘客室内的目标，这难度可真是相当大。

这也是他说的，只有他能够完成这个任务，别人，包括他亲手指点出来的奎子也没有这个把握。

他经历过夜战，而且不止一次在夜战中射杀鬼子，他有这方面的经验，这是刘国兴这些人不具备的。

上过战场与没上过的，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计算一下时间，如果不走弯路的话，吴四宝的汽车应该会在十分钟后达到他这个位置。

夜间狙击，除了风速，湿度等常规要件，还要考虑视线，以及天空云层的遮挡等等。

稍有一丝干扰，任务都可能失败。

程默自然会把所有因素都考虑进去了，甚至是突然可能从江面上吹过来的横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程默甚至感觉到自己后背心有一点儿湿了，毕竟他有许久没有亲自上阵出这样的任务了。

有那么一点儿紧张也是应该的。

汽车马达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是很容易分辨的，虽然距离并不是很远的租界外滩是车水马龙，歌舞升平，但是只有这短短的距离，南市就安静的如同熟睡的孩子，稍微有一点儿响声，都能听见。

滴滴！

来了！

程默迅速的握住的枪柄，右手食指搭在扳机上，子弹并未上膛，他需要再调整一下，找一个合适的位置。

另外，他还需要先找到目标再说。

目标是在车里，可视范围很小，还有遮挡，若是后座再把帘子拉上的话，那狙杀难度必然成倍增加，所以，在汽车出现在视线内的是时候，就必须确定目标在车内的位置。

而接下来，完全就要看个人的能力了。

一般被保护者会坐在后排中央的位置，但吴四宝并不是人犯，他会坐什么位置，这就没人知道了。

大热天的，汽车就是个闷罐子，所以，很能会开窗，但也不一定……

如果谨慎的话，可能只会开三分之一的窗户，只要有风能吹进去就行了，晚上没有白天热。

再拉上窗帘，即便是从边上走过，也未必能够看清楚后排坐着的是什么人。

侧面看不见，那就只有从正面看了。

汽车的前挡风玻璃总不能遮挡，那样还怎么看清前面的路？

吴四宝那张脸程默不知道瞧过多少次了，甚至他脸上所有的特征都被他深深的记在脑海里。

没有路灯，汽车开的又不快，给了程默足够的时间。

侧头看透过步枪上的瞄准镜，程默看到了坐在汽车后排正中的吴四宝，他那标志性的歪嘴下颚，他再熟悉不过了。

闭着眼睛，仰着头，显然是相当的放松。

这本来是一个非常好的射界，如果是白天的话，程默肯定会不犹豫开这一枪的。

但这是黑夜，距离有些远，为求稳，他想要将其放在五十米内范围。

但这样一来射界就没有那么好了，还要抓住瞬间的击发的机会，这个机会只有一次。

程默将子弹推上膛，轻微的“咔嚓”声很是悦耳，令他迅速的进入一种境界。

枪人合一！

汽车驶近，已经进入五十米直线距离了。

调整呼吸，微调枪口。

到了，就是这个点。

程默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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