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样的沉寂盘踞在这片诡异的虚空。

林奇闭着眼睛，默默地吸着烟斗，黑暗中，只有一点火光忽明忽灭，犹如风暴中随时可能倾覆的船灯。

不知过了多久，星光组成的人形像是已经做出了决定，传来的意志平静无波，一如无尽的夜色：

“有区别，但本质差不多，我们都是这么醒来的。”

“所以，歧魂者的出现本身就是在为神灵复苏铺路？”林奇叹了口气，点头道：“老母亲希望女儿也能顺利醒来，所以刚才的那场表演，只是为了测试我是否有利用价值，是否能载着她一起走完这趟旅途，一直抵达终点？”

“你不如说的更直白一些，就是一场阴谋。没错当神选者收回最后一个独享神权，最终达到凡人极限的时候，我们会从神选者的意志深处醒来。”女神的意志淡淡的回应，“刚才的确是在试探你的忠诚和能力，想走到终点并不容易，迄今为止已经有五次失败的尝试了，我对你并不放心，因为你……”

“嘿，在我故乡，像你这样断章是要被寄刀片的。”林奇翻了个白眼，追问道，“你们醒来以后，神选者自己呢？”

“凡人的灵魂无法承受至高意志哪怕万分之一的光辉，当我们醒来的那一刻，你们的意志就会彻底消散。”

“彻底消散是指……形神俱灭？”

“……”黑夜女神妮克丝再次沉默了，片刻之后再淡淡的答道，“没那么轻松。”

“嗯？”

“这样的经过已经成功重复过十二次了，但凡世之人却从未有过相关的记载，没有文件记载很正常，但连传闻都没有，你那么聪明，没有怀疑过？”

林奇咬紧了烟斗。

他本以为是主神教会有意抹去了这一过程，但看对方的态度，显然不是这个原因。

“消散就是消散，泯灭的不止是形体和精神，一切存在过的痕迹都会被抹去，至高的意志在那一刻会将神选者的一切都冲散。过去，现在，未来，神选者从未存在过，至少在凡世生灵的认知中是这样。”

呼~~~林奇长长的吐出一口烟，靠在椅背上仰望头顶的黑暗。

“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你了，所以呢？你有什么想说的？”

“哦。”

“？？？”意识中传来了明显的波动，以及更明显疑惑情绪，“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就是我知道了啊。”林奇平静的反问道，“不然你觉得我应该有什么反应，勃然大怒暴跳如雷？满地打滚哇哇大哭？指天骂地诅咒发誓？我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了，不至于有那种与年龄和智力不符的表现吧。何况平心而论，我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你应该能感应到，我说的不是托词。”

“……”

“有人说过，命运的一切馈赠，其实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我从未怀疑过这句话的正确。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回报必然会伴随着付出。你刚才说我没用‘阴谋’这个词，我故意没用，因为我不觉得你们的行为应该贬低，算不上阴谋，最多算一场交易。你们将自己的秘密向生灵开放，教会生灵追随你们的脚步，你们的确给了生灵对抗神秘最有力的武器，让亿万生灵受益无穷，那么即便你们有从中获利的可能也是应得的。施恩者是否受益，永远不是受惠者不知感激甚至转为憎恨的理由。”

“……”

“但以上只对于全体生灵来说成立，在我看来，你们这种行为唯一值得诟病的，就是对于那些神选者并不公平。虽然对于心智正常的成年人来说，得到馈赠的同时，理应想到代价和理由的问题，他们没有想到，在我的故乡叫利令智昏，因此最终的结局他们自己也有责任，但你们还是欺骗了他们，利用了他们对你们的信任，呵，这种隐瞒甚至欺骗，才是最让人无法接受的，妮克丝阿姨，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但我不明白，你既然知道只是我的测试，你肯定不会死，为什么还要暴露出你已经发现她在骗你想借你的存在复苏这件事？”女神妮克丝幽幽的问道，“虽然用生灵的亲情理解神灵之间的亲缘关系很可笑，但也有一定借鉴意义，你不会觉得你口中的‘老母亲’，在你暴露了之后还会任由你活着醒来吧，还是说你觉得这只是梦中，又有露娜的保护，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你看，你已经暴露了她和你没有勾结的事实。妮克丝阿姨。”林奇慢慢吐了口烟，轻笑着说道，“而且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她骗我了。”

“？？？”

“出于某些原因，她的确对我隐瞒了很多事，但从一开始她就近乎明示的告诉过我，这里面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不然我又不是全知的犹格索托斯，怎么可能猜的这么准，一下就猜中了答案。所以她其实从没有骗过我，而且多次提醒过我，只是没明说而已。另外，她也把选择的权利摆在了我面前，我无需考虑她对我的恩惠，完全可以无视神选者的身份，以一个普通歧魂者的身份生活下去，直到死亡，或者直到被神秘吞噬。是我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不是她帮我选的。”

这次沉默持续的格外久，直到林奇都快睡着了，神灵的声音才再度传入大脑：“所以，你其实已经知道了一切，但还是选择继续走下去帮她？你想要牺牲自己的一切去复活她。”

“哈？没有啊，我又不是狂信徒。等等，不会你们十二个人的神选者里还真有这样的先例吧，已经知道了真想但宁愿牺牲。”见女神拒绝回答，林奇叹了口气，“看来还真有，不过我可没那么伟大，我虽然遇到点事就会上头拼命，但还不至于为了虚无缥缈的信仰就自我牺牲。”

“那你……”

“我走上这条路之前，她就对我做出过承诺，她有其他方法避免坏结局，我会继承红月的神权，而她另有结果。当然，在正常人想来，这很可能是为了稳住我的托词或者欺骗，但我不这么认为。她有无数种方法让我相信她，完全没必要这么麻烦，她会选择这么别扭的方式，我宁愿相信她本身就是这么别扭的家伙。我刚才就反复说过，我选择了相信她就不会反复横跳。”

“如果你相信错了呢？”

“我选的嘛，偶像，我坦然接受结局。”

林奇终于成功的让一位女神陷入了迷茫：“那你今天究竟想谈什么。”

“一个是交个底，让老母亲放心，免得你以后总要针对我。”林奇微微皱眉，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另一个就是我想问问，她会用什么手段避免最坏的结果？”

“嗯？”

“或者说，真有这种两全其美的方法吗？如果最终我走向不朽，那她呢？她的命运又会走向何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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