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良妃这胎怀的不稳，隔三差五的不来请安乃是常态，今日亦是如此。

  皇后虽不知叶婕妤为何闯进永宁宫，可一个“闯”字就已证明事态之严重，万一冲撞了荣良妃腹中的龙胎……

  想到这里，皇后顾不上殿内的妃嫔，起身就往外走，“备轿！”

  从池琳的匆忙入内，到皇后的大惊失色，众嫔妃面面相觑，只觉心头一跳。

  蕙妃最先站出来，追上皇后问道：“皇后娘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但皇后没有作答，只道：“你们都回去，不要添乱。”

  此话一出，有人心里松了口气，至少是与她们无关的，但韵婕妤却耳尖的听到皇后备轿是要去永宁宫，心中斟酌一番，和邓才人远远地在后头跟了上去。

  其他人就没这个胆子了，哪怕是蕙妃，都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事，回了自己的含光殿，只让人过去打探消息。

  云落得到消息稍晚一些。

  云落怀疑自己是幻听了，不敢置信的问道：“叶婕妤闯进了永宁宫？”

  “闯”字被特意加重了音量，云落实在弄不明白叶婕妤想做什么，有物证在，大可直接禀告皇后甚至皇帝做主，难道是想自己解决荣良妃？

  云落不由回想起昨日她离开瑶华宫后发生的事——

  彼时她距离琉璃宫还剩一半的路程，深红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又冒了出来：“霄小主！”

  云落折身，看着气喘吁吁跑来的深红，不禁疑惑道：“深红？是有什么事忘了说吗？”

  “小主，”深红快步走到云落行了一礼道，“我家主子希望您能晚些回去，另外再散了您预备在凌烟阁宴请的小主们。”

  远处的琉璃瓦上折射着橙黄的落日余晖，要不是云落宴请，凌烟阁的嫔妃们依照往日已然用上了晚膳。

  故而云落有些迟疑，可深红又求又跪的，攥着她的裙角哽咽道：“小主，我家主子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脸成了那般丑陋模样，可您现在回去，揽月轩的事肯定就瞒不住了。”

  云落犹豫了一下，叹气道：“好吧。摇翠，你赶紧回去，舍些珠宝首饰，尽量让她们不要心生怨言。”

  吩咐完摇翠，又看向深红不解道：“虽然我不明白许丘为何攀扯我，但物证都指向荣良妃，她……她难道打算就这么算了？”

  “奴婢也不清楚主子是怎么想的，”深红苦涩摇头，“主子自然是憎恨荣良妃的，但主子也不想让陛下知道她如今的模样。”

  “能拖一日，是一日。”

  云落沉默，半晌才道：“我知道了，我会尽可能替她瞒下去的。”

  才怪。

  打铁要趁热，拖得越久变故越多。

  云落依照叶婕妤的意愿，在外游荡到最后一抹阳光隐匿，但不幸的是，正好撞上了回去的路宝林和慕容常在。

  她二人与邓才人同住翠微宫，被她们看见，和被邓才人看见没有分别。

  邓才人自然是要马不停蹄的将云落在揽月轩破相一事禀告荣良妃，而荣良妃又岂会放过叶家“姐妹”相杀的戏码。

  后续的发展如云落所料，哪怕因为时辰太晚，皇后没有及时传唤甘太医问话，最多也不过多等一晚上的功夫。

  可偏偏就是多等了这一晚上，现在告诉她，叶婕妤闯进了永宁宫？！

  希望永宁宫的宫人不要太废物才好，不然若是吓得本就胎像不稳的荣良妃小产，只怕叶家都要受到牵连，更别提是她了。

  云落赶到时，永宁宫已然戒严。

  守门的宫人一言不发，将云落挡得严严实实。

  “我听说叶婕妤来了永宁宫，二位公公，不知发生了何事？”云落亲自塞了两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过去。

  但二人看都没看，依旧挡得严严实实，隐隐含着几分不善。

  云落的心猛地往下一沉，正好这时水玉闻声赶来，对云落行礼道：“霄贵嫔，皇后娘娘有请。”

  素日宫里出了事，皆是戒严不允无关人士入内，现在能让云落入内，应当是已经知道叶婕妤的脸与荣良妃有关系，而云落算是间接的当事人之一。

  但云落悬着的一颗心仍没有放下，因为——

  永宁宫太安静了。

  既没有叶婕妤歇斯底里的叫骂声，也没有荣良妃的或愤怒或悲伤的回骂声。

  只有步履匆匆，不停的进出寝殿的宫人。

  “水玉姑姑，叶婕妤她……”云落咬唇，生怕听到自己接受不了的消息。

  水玉凝眉叹气，“回小主，叶婕妤闯进永宁宫，荣良妃受惊之下见红，万幸她的贴身宫人会医术，目前正在诊治。”

  云落内心复杂。

  她一边觉得稚子无辜，大人之间的事不该牵扯到尚未出生的懵懂稚儿，也不希望荣良妃出事带累叶家与她；可她又难免升起几分失望，毕竟她差点就死在荣良妃的手中。

  杀身之仇，她见不得荣良妃好。

  说话间，已走到了正殿，刚一踏入，云落不由瞳孔一缩。

  “唔，唔！”被堵住嘴、捆成粽子的叶婕妤一见到云落，本就在不甘的咒骂，此时见到云落，更是激动了起来。

  云落不敢多看，忙走上前朝皇后行礼：“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不必多礼，”皇后微抬手，“霄贵嫔，据叶婕妤同她身边的宫人浅碧所言，昨日是你带人在揽月轩查出叶婕妤的脸是遭人下毒所致，并且和荣良妃送来的衣物有关？”

  这话云落可不敢应，忙解释道：“回皇后娘娘，昨日嫔妾因担心叶婕妤的身子，所以特意向陛下请了边太医过去给她诊治，只是去了后才知道的病情，故而依照她的意愿，又将边太医请了回去。”

  “只是……”云落低眉叹气，“嫔妾听说叶婕妤的脸再无好转的可能，心生疑惑，所以才提议将揽月轩上下彻查。”

  “嫔妾让身边跟着的妙姝和摇翠守门，自己则在中庭看着揽月轩的宫人……”

  云落原原本本的将昨日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就连许丘对她的指认也没落，但要说揽月轩是她一手操持，这事她是万万不认的。

  “库房搜查时，是你身边的摇翠和甘太医一同去的？”皇后问道。

  “是，可是——”云落咬唇抬头，黛眉轻蹙眸光盈盈，“是深红分身乏术，这才请求嫔妾调拨人手予她。”

  “皇后娘娘，嫔妾也不知道为何那小丘子，非说嫔妾是他的幕后指使人。”

  “霄贵嫔莫怕，比起他一个背主奴才的证言，本宫自然是更相信你，和查出来的物证。”

  “坐下吧。”皇后道。

  皇后的嗓音听不出喜怒，但云落却莫名觉得，似乎在她的眸中看到了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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