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良妃的回应是低头欣赏起了自己染了丹蔻的指甲，让古贵嫔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幸好皇后很快出声，讲起了后日进宫的秀女。

  “皇后娘娘，臣妾有一不情之请。”荣良妃在皇后说完后开口道。

  “妹妹不妨直说。”皇后道。

  “臣妾这胎来得艰难，怕新人进宫吵闹惊扰到龙胎，所以请求皇后娘娘，不要安排嫔妃住进臣妾的永宁宫。”

  “这有何难，”皇后失笑，“妹妹就算不说，本宫也会考虑的。”

  这会子在凤仪宫还说怕吵闹，结果请完安不久，就有宫人从永宁宫走到了芷阳宫。

  “荣良妃要古贵嫔去给她跳舞？”云落听完宫人的禀告，不由反问道。

  谁料小东子才刚点头，就见问竹从外头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今日才见过的宫人。

  宫人行过礼，便道：“霄嫔小主，我家娘娘请您过去为古贵嫔伴奏。”

  云落也是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感叹古贵嫔遭罪，现在这罪就落到她头上来了。

  一旁的妙姝不敢说话，看向云落的眼神却满是担忧。

  只见云落面色未变，笑道：“姑姑先回吧，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是，那奴婢就先回宫了，还望小主不要让我家娘娘等太久。”宫人倒是不怕云落不去，或者说，她还盼着云落不去呢，如此她家娘娘才有理由治罪。

  永宁宫的宫人刚走，妙姝就赶紧道：“主子，要不咱们称病不去吧？”

  云落没好气的敲了下她的头，“称病？永宁宫的人才见过我，如何称病？”

  “就说病来得急，一下子就病倒了。”

  “然后让敬事房将主子的绿头牌撤下去？”摇翠叹气，摇头道。

  妙姝一下子就熄了火，但又怕云落过去会受委屈，支吾半天总算又有了主意，“那奴婢赶紧跑去泽宸殿，让陛下来替主子做主！”

  “荣妃刚回宫，陛下正是看重的时候，哪里还有心思顾得上我？”云落眉眼微垂，“行了，永宁宫又不是龙潭虎穴，我还怕她不成？”

  妙姝是真怕，荣良妃多嚣张啊，在宫道上就敢拦下主子，好好的人出去，回来却是一身伤。

  见妙姝还满心忧虑，云落干脆给她找了个事做，“你去将琴取来，再……”

  听完云落的吩咐，妙姝眼眸一亮，一溜烟的就跑了出去。

  不多时，云落就换好了衣裳，带着人和琴前往永宁宫。

  还未走进内殿，就听到了里头传来的袅袅丝竹声。

  “不是有人在给娘娘奏曲，怎么还让我来？”云落问带路的宫人。

  “回小主，是教司坊的伶人，娘娘听腻了，所以特意请您过来。”宫人笑道。

  得亏没带妙姝和泉流过来，不然听了这番将云落比作伶人的话，不定会如何生气。

  进了内殿，就见古贵嫔在正中央起舞，而上首与两旁分别坐着荣良妃与韵婕妤、邓才人二人。

  “嫔妾见过荣良妃、古贵嫔、韵婕妤。”云落一一行礼道。

  荣良妃连客套的让云落坐下喝口茶都没有，直接对伶人道：“你们都回去吧。”

  反而是韵婕妤笑道：“听说霄嫔悟性极高，学琴很快。”

  “是吗？”荣良妃挑眉，看向云落，“还站着做什么，赶紧弹啊。”

  云落深吸口气，让摇翠将琴放好，便在琴架后坐了下来。

  “古姐姐要跳什么样的舞？嫔妾配合您。”

  云落话音刚落，就被荣良妃截去了话头，“古贵嫔什么样的舞都会跳，你只管弹，她都能跟上。”

  说着，荣良妃看向正中的古贵嫔，“本宫说的没错吧，古贵嫔？”

  古贵嫔的笑容都快僵在了脸上，“是，娘娘说得对。”

  云落见状，也不说话了，朝古贵嫔示意了一眼，抬手就是弹。

  悦耳的琴音响起，古贵嫔随之起舞。

  遏云歌响清，回雪舞腰轻。

  怎么看，都是一场视听盛宴。

  然而坐着的三人却基本没将目光落到她们身上，从眼前的吃食谈到今日的天气，说笑声几乎要盖过云落的琴音。

  “娘娘……”

  “铮——”

  韵婕妤的话被一道不大的破空声打断，殿内的琴音陡然一停。

  摇翠反应最快，已扑到云落身前，带着哭腔道：“主子，您没事吧？”

  云落蹙眉摇头，唇色有些发白，“我没事，只是伤了手。”

  琴弦骤然断裂，云落避之不及，只是被断弦伤了手，可谓是万幸。

  可韵婕妤却皱眉不满道：“弦断不祥，真是晦气。”

  邓才人附和，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就差没说云落是个不祥之人了。

  云落却一言不发，甚至还用眼神阻止了想替她说话的古贵嫔。

  荣良妃本就不是真心想看表演，当下也没了心思，吩咐一句“抄佛经除晦气”，就让二人离开。

  “你的手还好吗？”

  刚出永宁宫的大门，古贵嫔就赶紧问道。

  云落笑着摇头，将手摊开，只见指尖有一抹血痕，瞧着不甚严重，就是落在纤白如玉的手指上，实在影响美观。

  又走了几步，古贵嫔朝后看了一眼，见没人跟过来，这才小声抱怨道：“什么弦断不祥，要真不祥，也是她永宁宫不祥，不然怎么你在承风阁弹琴一直没事，去了她永宁宫就出事！”

  云落失笑，“若非如此，咱们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从永宁宫出来。”

  说罢，朝古贵嫔挑了挑眉。

  古贵嫔反应过来，抚掌道：“早知道我该假装崴脚的，如此也不必牵累妹妹。”

  云落摇头，“我与她早就结下了梁子，没有今日，也有明日。”

  对于云落与荣良妃的过节，古贵嫔也有所耳闻，当下便愤愤不平起来，要不是有云落拦着，指不定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这头云落与古贵嫔边走边说，愣是将云落送回了跃金殿，古贵嫔才打道回府。

  那头荣良妃的心情却是急转而下，具体来说，心情是在入夜后变得不好的。

  “你再说一遍！”荣良妃的一双眼睛紧盯着进来的禀告的宫人。低沉的语气更是吓得他扑通跪地。

  “禀告娘娘，陛下、陛下去了承风……”

  “啪！”

  手边的杯盏被荣良妃掷在地上，刹那间四分五裂，茶水蔓延一地。

  诗涵赶紧给宫人使了个眼线让他下去，并劝道：“娘娘，霄嫔受伤，陛下去看看也是应当的。”

  “不过伤了个手，有什么大不了的！”荣良妃气得胸脯起伏，“我看她就是矫情！”

  “娘娘息怒，”诗涵赶紧拍着荣良妃的后背给她顺气，“您小心小皇子，不要动了胎气。”

  诗涵不说还好，这一说，荣良妃便觉得肚子有些不适了，于是一边让人去请太医，一边吩咐道：“还不快去请陛下！”

  然而她左等右等，安胎药都熬好了，都不见熟悉的身影过来。

  得亏诗涵机灵，荣良妃眉头刚一拧，她就端起药碗一躲，这才避免安胎药逃过荣良妃的魔手。

  “娘娘，先将药喝了吧。”诗涵将药碗放远，苦口婆心的劝道。

  谁知荣良妃看着诗涵，忽的落下泪来。

  “娘娘！”诗涵被吓了一跳，“娘娘您怎么了，可是又不舒服了？”

  说着，诗涵就要来给荣良妃继续按压穴道。

  荣良妃摇头，仍旧泪水涟涟，却低声道：“将药端来，我要喝。”

  诗涵不放心的看了一眼荣良妃，这才将药端来打算喂她，不料被端了过去，自己一勺一勺的喝了起来。

  只是一边喝，泪水一边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往药碗里掉，半天也没喝完。

  “娘娘……”诗涵担忧唤道。

  “好苦，”荣良妃语带哽咽，“他说过，他今晚要过来的。”

  “……”

  诗涵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转身去拿蜜饯给她备着。

  荣良妃这胎怀的并不稳，她劝过，反正都在宫外了，坐稳了胎再回宫也不迟。

  回宫前，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少动怒，平安生下皇子才是重中之重。

  甚至……甚至陛下也说过，要荣良妃安心养胎，不要妄生事端。

  安心养胎是一回事，后面那句话，她不信荣良妃没听明白。

  这才回宫第二天，古贵嫔、霄嫔，两个最得宠的嫔妃被喊来磋磨，陛下能不动怒吗？

  这般想着，诗涵放下蜜饯看向荣良妃，就是不知道，陛下的怒气里，有几分是在生荣良妃不听话的气，有几分是在生伤了霄嫔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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