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晏然慢慢解释，绵绵听着听着，眼儿一亮：“噢！绵绵想起来啦！”

她立马转身，面对阿耶，掰着自己的腿腿，半天都没摆好。

李世民看了一会儿，才恍然她是要盘膝坐，连忙把她抱过来，放在自己腿弯里，勉强摆了个盘膝的姿势，还得一手给她托着背。

绵绵仰着小脸，认真叮嘱：“绵绵跟阿耶说的，可系正系！重要哒！阿耶一静要记住，跟二凤说！”

李世民连忙一脸严肃地点头：“阿耶一定记住，绵绵说吧！”

然后绵绵就开始叨叨叨地说……

自从李世民登基，绵绵就越来越厉害，打赢渭水之战、攻下突厥，每一次大战，都会变得厉害一点点，包括今天，李世民把全盘部署和人员打发出去，哪怕还没有正式实行，但，绵绵就有了微小的感知。

然后，她就隐约感觉到……力量在增长，对大唐的感应也更清晰。

她记得，今年八九月间，黄河会有一次决堤。

而贞观元年，也就是明年，历史上记载的大灾有：

春，河北大旱；夏，山东大旱；秋，关中连绵降雨，引发水灾;  八月，三省诸州遭遇霜害。

她可以少少调整。

譬如说，她可以把决堤的水收起来，然后在大旱的时候，放过去。

又譬如降雨，她可以收起一部分雨，又或者让雨降在河流里，而不是农田里……

绵绵嘴巴在说，心声也在说，努力想表达清楚她的意思：“富人，给穷人！水多，给干旱！绵绵还不腻害，劲儿不大，几能拿得动一小半半……”她想了想，又改口：“更小半半，一减减。”

李世民已经震惊了。

直到此时，他才算真正理解了国灵存在的意义！！

皇帝管理国家，归根到底是在管理“人”。

而国灵，则管理所有的，譬如草木、资源，也譬如山川河流，风霜雨雪……所以绵绵可以“打雷劈坏蛋”，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天灾。

这可能就是有国灵的国家，与没国灵的国家的区别，也是祖祖辈辈常说的，明君会有天助！

这就是“天助”啊！！

天灾也许不能消失，但，能稍微改变一下，损失就天差地别。

譬如像绵绵说的，连日下雨，可以把雨收起来，哪怕只收一点点也能缓解水灾……大旱的时候，再把这雨放出来，也能一定程度上缓解旱情！

两便啊！

而且，雨水降落的地方可以调整，那譬如……雹灾呢？

雹灾若能调整，不落到人居农田，而落到荒山，差别可就太大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现在绵绵“不厉害”，所以只能调整一部分，可将来，要是变得厉害了呢？？

李世民振奋了一会儿，然后忽然想到：“绵绵，我们直接找条河，收一些水不行吗？为何要管决堤不决堤？”

“不行哒！”绵绵摇了摇手手：“要决堤，或者下雨柴行哒！”

李世民问：“为什么？”

绵绵答得理直气壮：“绵绵也不几道呀！反正，不行哒！”

李世民想了想。

难道是因为，溥天之下，莫非王土，所以在“堤”内的水，就算是已经在人类的管控之中了？

而决堤之后，则算是已经失去控制，“人”管不了了，所以神仙就可以取用了？

但决堤太危险了，他不敢让绵绵去，他不死心地道：“提前去，去黄河上游收，不行吗？”

“不行哒！”绵绵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介样，就……不系绵绵哒，反正，不能用呀！”

李世民眉头紧皱：“绵绵隔空取，取不到？一定要到附近？”

绵绵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绵绵，有减减弱，要，从介里，到介里……”她回头指了指门：“辣么近，看得到，柴行哒！”

可那是决堤啊！能看到，那得多近！多吓人！

李世民想想就心惊胆战，直接拒绝了，“那就算了，太危险了，绵绵不能去。”

“不危洗呀？”绵绵很奇怪：“它决粗来，绵绵就收肘了呀！绵绵口以全收肘！”

李世民仍是拒绝了：“那也不行。”

绵绵想了想，双手抱住他的脸，就亲了一下，眼儿乌溜溜看着他，李世民八风不动：“反正不行。”

绵绵急了：“口以哒！口以哒！正好呀！债晚就来不及啦！”

李世民仍旧摇头：“真的不行，乖宝，阿耶不放心，阿耶不能答应你。”

绵绵使尽浑身解数，又亲亲又搂搂，李世民仍旧不松口，小团子终于急了：“介系二凤的大唐呀！你要问二凤！二凤会答应哒！”

她不知道从哪儿捞了一句史书，小嘴巴发出了一串不知道什么音。

【万姓嗷然，悬磬已甚，此皆朕之不德，兆庶何辜？……若使年谷丰稔，天下乂宁，移灾朕身，以存万国，是所愿也。】（注《册府元龟·帝王部》）

【二凤爱民如子！百姓受灾，他就愿意把灾难降到自己身上！二凤一定会答应哒！】

李世民只能苦笑。

他只是一个人，不是大公无私的神！

他再爱民如子，也不可能真的超过自己的孩子啊！

再说了，移灾朕身可以，移灾到绵绵之身，那绝对不行啊！

小团子嘴巴不够使，说不通，还生气了，转身就往下跳，小腿腿扭成麻花，差点一头啃到床边。

李世民赶紧拽住她。

绵绵抱着他胳膊坐回来，然后就不要他抱了，奶声奶气哼了一声，用力推开他胳膊，转头就去墙角蹲着了，背影小小一点儿，可爱得很。

李世民只能走过去，低声下声地跟她道：“阿耶是担心绵绵。”

绵绵一声不吭。

李世民只好道：“那阿耶去问二凤，二凤要是说绵绵不许去，那绵绵就不许去了。”

绵绵急了：“二凤，不会哒！介可系……大唐呀！”

李世民是真愁得慌，只好点了点头：“总之，阿耶去问问二凤再说，绵绵要听二凤的话。”

绵绵点了点头，然后目送着阿耶去了。

李世民本来就是感于绵绵说出的消息立大功，兵不血刃处理了突厥之事……所以一时心有触动，回来看看闺女，回去之后，仍旧可以无缝衔接处理政事。

处理完几桩事情，只余下了心腹重臣，才有人问李世民怎么了。

李世民叹了口气，低声跟大家说了。

大家先是十分欢喜，然后也跟着发起愁来。

房玄龄道：“公主仁爱，心怀百姓，极为可贵……可公主身担国运，绝不可身入险地啊！”

不止一人附和。

但隔了一息，魏征忽然开口，缓缓地道：“陛下有没有想过，国灵，要怎样才能变得更强大？若不够强大，又会如何？”

在坐的全都是人精，其实，想到这一点的不止魏征一人。

但他有第一个开口的决断。

他出言犀利，李世民神色沉沉，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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