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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变化


“好了,回来吧!”许衡将朱莉收回戒指中,看着兀地“咳嗽”了两声的尤利安,向周围喊道。

  这下,你的红药就当我还了,老头子。

  “唰”

  由透明到凝实,恍如一个鬼魂现了形,哈伦在许衡侧面跪着出现了,重重磕下一个头道:“此恩无以为报!敢问恩人家大人是谁,我日后必定登门道谢!以后凡遇事,您需要我出手,请用此戒调令!”

  摸出来一个散发着棕色光晕的戒指,哈伦跪着,恭恭敬敬地呈给许衡。

  只是哈伦可能没看到,他的充满激情的大嗓门和突兀的出场方式,把许衡吓了一跳,差点摔倒。

  为了逼格,许衡的领域还发动了,将本倾斜向摔的身体天平扭转了——不管怎么说,要是摔倒了,真地有点滑稽了吧!我现在的人设可是神医啊!

  稳住身形和心情后,看着刚才还牛哄哄,打生打死的拳宗对自己跪地献礼,嘴角差点就要弯上去了。

  好爽啊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我的“底裤”可以变得好大了!

  许衡心里狂喜,但脸色用力地保持着凝重,上前去,正想要接过戒指,收入其他戒指中,朱莉的声音便闯入了脑海:“空间戒指不能容纳其他空间戒指,你拿回去,这么强的波动,要怎么跟薇薇安解释?”

  “啊?为什么不能容纳?解释的话,就说拳宗赏识我啊。”

  “空间戒指是切割并锁定了一片空间的魔具,别看它只是一个戒指,其实相当于是一片空间打开的锚点,你如果把戒指收进另一个戒指,相当于用空间放置另一片空间,那就会把放置的戒指挤满。”

  “那薇薇安的戒指不是有很大空间吗?链接着她的空间仓库。”

  “所以你是想把这个戒指传送到薇薇安的法师塔里?还解释说拳宗赏识你,呵呵,半神的戒指可是带有重大的象征意义,薇薇安看到你带了除安陵晴之外的其他半神的戒指,难道不会觉得你有找了第二家做保的嫌疑吗?

  不然为什么拳宗会说‘登门道谢’?就是为了防止你背后的那位有意见,要亲自去磋商感谢家大人,不然你就有喧宾夺主之嫌了,但……”

  “但是判断不了拳宗见到名声恶劣的薇薇安后会有什么反应是吗?哇靠,原来我才是反派!”

  “没错,而且薇薇安和各方结仇抢夺宝物的时候,可没少领着虹岛祸害天门,要是知道你是薇薇安的人……嗯……,不好讲,反正事情会很麻烦。”

  “可是……如果我想从薇薇安身边离开的话,可能得需要他的帮助啊……”许衡语锋一顿,纠结起来,语气中带着某种不确定。

  “这不有安陵晴吗?她能与哈伦取得联系啊,虽然她应该是薇薇安的友方,可你不是也服侍了她挺长时间吗?还用疯言疯语让她振作了,只要你不是严重背叛薇薇安,到时候她大概率会出面保下你,只是按照我和目前的薇薇安厮杀的经验,哪怕是哈伦和安陵晴一起保你,你想不死,估计也很难。”朱莉却大大咧咧地分析了起来。

  “等等,朱莉,你怎么好像很清楚我其实想离开?我之前提到过吗?”

  “你是傻子吗?还是把我当傻子?你身上根本就没有灵魂烙印,你从一开始就欺骗了薇薇安,而且谁真地想当一辈子仆人?受他人所制?”朱莉义正言辞地嚷道,显得很不耐烦。

  在她的视角看来,修炼变强,独立于世,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许衡不过是被迫要在薇薇安身边,为了灵魂的秘密不暴露和对他兄弟的感情。

  那么就必然不能理解,许衡身为一个转生者的真正想法。

  是哈伦对荷米斯的欺骗和操控,以及最终导致的后果,把许衡这个深陷其中之局的人,真真正正地给吓到。

  他突然感到一阵对自己的厌恶感,因为,许衡正如朱莉所言,一开始,就欺骗了薇薇安。

  他为了保命和恩情,愿意留在强大的“天降”半神身边,并更进一步,为了保护还在深渊受苦的其他人,利用了这位半神,虽然说过程是以价值交换了帮助。

  可是这一切的前提,许衡明白,都是因为薇薇安认为他身上有灵魂烙印,可以信任,那为什么之前,薇薇安给过解除他契约的机会,他不接受?因为根本就没有契约可以解除!

  解除的过程,就会暴露欺骗的事实,薇薇安知道后,会有一个什么样的态度,难以想象,但必然是许衡不能承受的——更别谈,他还包庇下了朱莉。

  面对哈伦与荷米斯的纠葛,让许衡深刻地明白,装,总不可能装一辈子,谎言破碎后,对一方的伤害是不可估量。

  况且,他早已不能把薇薇安当作一个“魔女”,她的本质并不坏,可是他又真地没做什么错事,并没有想去伤害薇薇安。

  负罪感,他自认,不想也不能待在谎言的安全区,眼睁睁等着“爆裂无声”的未来的到来。

  只能是怪巧合,从他被薇薇安召唤之初,谎言就注定了,从不信任到信任,一连串连锁反应的发酵,任谁又可以说的清楚?看的明白?

  最糟糕的是,他明知是一个谎言,也不得不继续下去——兄弟们的退路他得给找到,他不可能一个人就跑了,薇薇安肯定要对他带来的人动手。

  身已入局,此局难解。但许衡于自己,于薇薇安,于兄弟们,都必须要解。

  首先,至少要找一个哪怕是最坏的结果,也能兜底的方案——在天门这里,给了他一些希望。

  而最理想的情况,就是只剩下他自己,没有拘束地去面对薇薇安和谎言,到时候,才有更多破局的可能。

  如果是被朱莉这样的不可抗力给被迫解除契约呢?朱莉还是他的契约对象,那么你不知我不知,或许可以把谎都给圆了,但是许衡做不到,这也并不是他想要的一个结局。

  离开?是一种自私的奢望,其实就是不想承担谎言的后果——代价太大了,可是许衡并不是有意的。

  那么摆在许衡面前的,或许只有一条道路,对于他这个人,是最舒适的道路,那就是“牺牲自己”,对薇薇安的欺骗和利用,他的内心不能视而不见,需要偿还。

  只能暂且先更自私地——许衡所认为的“自私”——把兄弟们安顿好,还要在未来,至少是在不可挽回之前,把真相大白出来。很难,但必须去做。

  对于许衡而言很难,但可能换作别人,这个局面会更简单,不想亏欠任何人?做不到,那么许衡只能去亏欠自己。

  而且,情况还不只于此,会更复杂。许衡本想与朱莉讨论,但现在看来,只能暂缓,因为朱莉,他也得骗了,他也得需要考量,那么先不能告诉朱莉。

  许衡试探了一下——没错,是试探,朱莉现实的确受制于许衡,他本不应小心地对待,但许衡是许衡,朱莉对他而言,意义也在变化——得到结果,让他只能继续保持缄默。

  她不会理解的,那么便无需多说,只会让事情更复杂。

  “靠!那算了,老子不要了,装一下圣人得了……”经历了一系列思考矛盾的许衡,在脑海里,只是如此说道。

  回归到当下吧。

  犹犹豫豫地,最终,伸出的手停下了,而在这期间,哈伦不急不躁,保持着呈戒的姿势。

  许衡最终只能强装声势,并一卷哈伦的手,表示要让他收起戒指,然后说道:“我家大人是谁,拳宗大人不必多问,只当我没来过天门,便好,救下尤利安大师和荷米斯是出于我欠下的人情,大人不必向我道谢,这是我必然会去做的,而现在更重要的,是请您赶快将雪峰上受伤的人带回去治疗,还有想想,如何弥补您过往的过失吧。”

  听着许衡的话,拳宗身子不停地颤抖,眼泪滴在身下的雪上,带着感动的哭腔,握紧拳头,扯着嗓子将额头埋入雪中更深,大喊道:“大人之恩,重如天门山!所言所思,感化我心,再造我身!请再受小人一拜!您真乃我生之贵人!日后有所需要,务必务必要想起小人!此恩不报!我难以心安!”

  不等许衡反应,“哐”的一下,哈伦一直身一弯身,猛地在地上磕出一个大坑——看来是为表感谢,特意磕实了,头都插进去,搞得跟鸵鸟一样。

  而积雪飞扬起来,还洒了许衡一脸。

  喜剧演员是吧,md,你就不在意一下你恩人的站位吗?

  抹了抹脸上的雪,他等的就是哈伦这个态度,于是赶紧借坡下驴,把盘算好的事情说了出来:“拳宗大人,既然您如此说,我的确有一个不情之请,我很快就要离开此地,只是临行前,总有一些担忧,还千万拜托您能照顾一下那位克拉拉小姐,等下抓住了那个叫奇诺的,也请不要杀他,给点惩罚就好了,您答应就权当还我恩情了。”

  “当然!您的朋友我定全力照拂!那个贼人我会处理,这是小人一定会做的,您品德之高尚,不愿论恩谈情,那小人只得日后自己另寻机会了!”

  说完,许衡点点头,兀地,陷入一片尴尬的死寂,哈伦还跪着,许衡还站着,氛围逐渐随时间诡异诡异起来。

  不是,你不赶快去救人吗?还跪着干嘛?我要不要提醒啊?

  许衡正疑惑着。

  朱莉提醒了:“你道貌岸然的,这恩那情的,却一直没叫人起来,是不懂说‘快快请起’吗?该不会,你丫忘了吧。”

  “额……这你要理解,不是我乐意他跪,只是我之前一直都是跪别人的……”许衡尴尬地辩解道。

  然后赶紧对哈伦说道:“您快快起来吧,去做您应该做的事情,我就去找无情剑圣大人了。”

  “好的,大人,您珍重!”哈伦立刻起身,脚步一动,尤利安跟他都消失在了原地。

  许衡叹息一声,正要抬脚走,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顿住,大喊一声:“拳宗大人!还在吗!有没有衣服给我穿!”

  “人走了已经,半神的速度没你想的那么慢,而且看哈伦的样子,你不让他起来,真是把他弄急了,那个老头的状况离生死也就一线而已,你让他就这么在旁边看着干着急,你也真是会折磨人。”朱莉调侃道。

  “啊!不是,我没有啊……现在的重点是,我没衣服裤子的,就身上这一坨和里面的性感‘布灵布灵’汗衫,我怎么跟安陵晴解释我去干嘛了?她这老板挺不错的,她要追问起来,我总不能说打个排位赛,把龙鳞甲弄掉了几块鳞吧。”

  “那你就祈祷她还在练剑吧,魔动生物有可能可以用那口泉水恢复。”

  ……

  剑,只有剑,不大喜,无大悲,抽剑挥动,心胸畅然,忘乎所以,随心而动。

  没有杂念,没有我思,没有疑虑,顺从身体与剑的自然平衡,所有过往练习的招式,不再回忆,完全消解。

  无想,忘我,过往皆于剑中去,未来亦自入剑中来,生命无需多想,何须我是谁,不用要何去,不问何从归,只是当下之剑,可让我倾尽一切的投入,便足以。

  这就是意义,一生一件事,一世一钟情,结我时如此,我落此依然。

  唯有练剑时,呼吸才不是呼吸,我才不是我,随自然而行,怦然心而动,无所情化之枷锁,没有世俗之拘束,在大道之中,运行而已,便是慰然。

  夕死可矣,朝生无妨。

  平衡,安然,立于天地而已,操剑不求所谓,只是让自己贴合世界的钥匙,只属于安陵晴自己的钥匙。

  停下,感受重归身心,安陵晴望着明明在身边多时,今日却全然不同的星辰与月亮。

  是如此的和谐,如此让人觉得欢愉,美丽,为什么我之前一直忽视?

  还有粉色,多么可爱的剑啊。

  世界,在安陵晴眼中焕然一新,情绪起伏错落,但她安然享之,觉得无比新奇,她不再惧怕这些似乎能左右她的东西,只要剑还存于世间,自然的大道还在运行,那么她就能轻松驾驭之。

  她之喜怒哀乐,已托于感道之中,而道无所情,故而她无所狂澜,只是体悟着这些自然之所演化的生命感受,由衷地感到趣味。

  对了,这把剑是他给我的,那个他。

  那个将她带入当前世界的人。

  那个现在唯一能牵动她情绪……不,是感受,是感知,让她同样感到有所寄托的人。

  他去哪里了?

  安陵晴投入太久,一时之间没发现许衡出去了。

  心上空了一块。

  她一个纵身,来到那道空间裂缝前,想去寻找许衡,即使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先前的某一次,是看看许衡的练剑情况,但这次,她不能判断自己是出自什么理由。

  感恩?不,不是。

  安陵晴有些疑惑,所有的情绪变化,对她而言,都太新了。

  顿住,在空间裂缝前,陷入小小的思考。

  ……

  “应该不在吧?朱莉……”

  “你先进去啊,隔着空间,你问我我也不晓得。”

  “那好,我进去了!”

  “哦,在啊。”

  “用你说?都看到我了!怎么她……额……”

  许衡正要对跟前看着自己的安陵晴狡辩什么,结果,她就突然抱了上来,就是单纯的,没有一丝犹豫的拥抱。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是我想这么做……衡,谢谢你。”安陵晴的声音在许衡的耳旁响起。

  “大人,这应该是‘感激的拥抱’,没关系,这是我作为仆人,应该做的。”许衡身体僵着,但还好,身上的史莱姆还瘫着,有一定的肉体隔离,不会那么难受,凭意志地催动着手,去轻轻回抱住安陵晴,说道。

  终于,有情绪波动了,这才像个真正的“人”嘛,小朋友就要有小朋友的样子。

  没有王座,没有锁链,只有一个一只很像原世某梅熊的粉色大玩偶,而一个穿着粉色睡衣的小女孩,正趴在玩偶毛绒绒的肚子,安然地睡着。

  抱了一下,许衡以为安陵晴应该没注意到他身上的异常,可刚有这种侥幸的念头,安陵晴的手突然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身体是热的,龙鳞甲没在身上,是破了吗?魔动生物也受损了,有轻伤,衡,是谁?”安陵晴的语气很温柔——声音有了很明显的不同,有了生气——但让许衡感到很慌。

  “不……我……嗯……没事,大人,就是……嗯,和荷米斯练了一下而已,对,和他练习了一下。”许衡说着,思维在当前的情况下,并不敏锐。

  “你有点慌张,衡,抱歉了,我知道你害怕我的身体,但只有这样,我才能看出你的隐瞒,没关系,不想说就不用说。”安陵晴说着,将剑收回戒指,在许衡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将他熟练地抱起,一挪步,来到泉水边,将他放了进去。

  等等,等等等等!不是,怎么变聪明了!我知道我的谎很扯,但是之前小朋友还信的,怎么现在这么聪明了。

  而且为什么你这么熟练啊!我的身体都没反应过来……不是,你难道把握好了时间,为了不让我身体起反应吗?

  技术这么细腻?完了……

  “没有,我……晴大人,其实没什么……”许衡靠在岸边,刚回过神,面向安陵晴,想解释什么,但真地找不到什么好理由——主要是孩子难骗了!

  “衡,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好像有点不喜欢你叫我‘晴大人’,可以只叫我‘晴’吗?”安陵晴看着他,微笑起来,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气质,之前死气沉沉的面容,现在焕发了宁静自然的优雅与神秘感。

  不做正面回答。

  “额……好,晴大人……哦不,晴?”许衡被安陵晴不按套路说的话,给有点惊到了,那种潜藏于表面下的改变,让他无所适从。

  “嗯,衡,那我们明天,就去比武吧。”

  “啊?大(人)……晴,您不用调整一下吗?而且时间上……”

  你都退回八阶了啊姐们,怎么这么突然?

  安陵晴摇摇头,蹲下来,仔细地看着许衡,好像很开心的样子,用手小小地捻了捻许衡的头发,说道:“时间的话,天心平常没什么事的,我通知他一下就行,还是你累了?累了的话,那就晚点再去,我不需要调整,因为现在有比输赢,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还有,不需要用敬语的,衡。”

  更重要的事情?

  “我……不累,如果您……你有更重要的事情,那么就去比武吧。”碰一下头发丝,许衡倒是无所谓,只是想不出来,到底突然有什么事,让安陵晴觉得比战斗还重要的。

  不惜要以八阶的实力,去参加比武。

  “好,那你乖乖在这里休息,我去静修一下。”安陵晴点头,站起来。

  “嗯。”许衡应道,只是,总觉得哪里很奇怪,安陵晴不追问了,虽然是好事,但为什么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呢?

  在许衡稍微放下心去泡泉水的时候,安陵晴背过身,在他不注意时,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回到了往日的淡漠。

  微微望着天空,杀意在眼中压抑不住地乍现出来。

  这种感觉,是就“愤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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