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毁掉两座传送台后，无月一行人顺利离开寻仙门，她将路人甲打晕扔在山下，所有人坐在许妄一制造的飞符上一路往南飞。

  今晚闹出这么大风波，无月、许妄一和凌远必定是重点搜查目标，浅红众人和他们越快分开，就越安全，而且欢喜苑之事终究不是可以拿到台面上摆的，这样反而更利于这些人躲藏。

  为此，无月让许妄一在途中随便找了个小镇落下，要把浅红他们现在就安顿下来。

  无月和凌远带着浅红等人寻找马车，欲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送回家，避免被鹤卫军抓到。

  至于许妄一，他一到地面，就直奔客栈，嚷着：“我要吃饭！要洗澡！要睡觉！要休息！谁都别想再让我做事！我好累啊啊啊！！！”

  无月拿他没办法，只能让阿皓先跟着。

  ……

  选择从欢喜苑离开的二十几人大都来自不同地方，亦知道此次一别后恐再难相见，不免有些伤感。

  但这其中不包括小眉，从决定离开寻仙门时，她就已经决定跟着浅红走了。

  因为目标确定，且有人相伴，所以她对前往游花镇的路途只有期待，这让浅红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毕竟，自己的身份……

  “你真的决定要跟我走吗？”浅红神情忐忑，语带犹豫，“你知道的，我只是个青楼女子……”

  “那又怎样？”

  小眉挽着浅红的胳膊，圆圆的眼睛里尽是信赖，“我要跟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你的身份。再说了，华仙那个老不羞的不也是把我当成妓女在用吗？”

  “胡说！”

  浅红听不得对方糟践自己的话，气恼地捏了捏她的脸，眼睛里满是心疼，“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你上山的时候还只是个小孩儿，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和你没关系！”

  “是是是，都是那个人渣的错，浅红姐，我们别再提他了。”

  一看浅红欲哭不哭的模样，小眉连忙换了话题，“在这世上，我没有亲人，唯一的朋友就是你，所以我是一定要跟着你走的，更何况还有个人等我送她回去呢。”

  小眉说着从包裹里拿出来一个白色坛子，向来爱笑的眼里涌上悲伤，闷闷道：“在欢喜苑，巧巧姐一直将我当妹妹照顾，在她死在华仙手下的那一刻起，我便发誓一定要离开寻仙门，带她回到游花镇。”

  “你说巧巧怎么了？”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两个姑娘一跳。

  阿皓却没有管她们，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小眉手里的坛子，语气狠厉：“你刚才说她怎么了？”

  小眉和浅红对视一眼，不明白这个跟在凌少侠身边的小孩怎么了。

  不过他的表情却像是死了亲人一样，这让小眉感受到了同样的悲痛，便道：“死了，被华仙一掌打死的。”

  “那天，巧巧姐像往常一样去服侍华仙，听说是不小心打碎了什么东西，就被气在头上的华仙一掌击断心脉。”

  “大夫说，她走得很快，应该没有感觉到太多的痛楚。”

  寥寥几句，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断在过去，让活在此刻的人平添悲意。

  “是吗？那就好。”

  阿皓伸出手想要触碰骨灰坛，却在半途又狠狠放下，脸上的表情似哭又似笑，“这种操蛋的世界，活着的人生不如死，所以说，死了也好，死了也好！”

  听到这话，小眉顾不得难过，立刻愤怒道：“喂，你瞎说什么呢？”

  阿皓没有回应，深深看了眼那骨灰坛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巧巧的死，在他的意料之中。

  或许该说，几年前，当她被捉到寻仙门时，他就已经想到了几十种巧巧的不同死法。

  因为做错事而被大人物杀害什么的，真的是一种毫无新意的死法，不过倒是符合她这种爱管闲事的烂好人性格。

  早在第一次见到巧巧时，阿皓就知道这人活不长，因为她实在是太弱小了。

  明明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却总是喜欢保护别人。

  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会被鹤卫军抓走。

  真的……

  蠢死了！

  阿皓走在巷子里，漆黑的夜色遮掩了表情，他用力地揉了揉眼，将眼里的那点泪水散去，恍若无事发生。

  *

  半个时辰后，无月和凌远将所有人送走后，便带着阿皓来到先前许妄一住的那家客栈。

  现在情况危急，虽然暂时摆脱了追踪，但还不能放松警惕。

  无月坚持连夜赶路。

  凌远自然没有异议。

  自从离开寻仙门后，他始终沉默着，宛如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阿皓走在最前方，为两人带路。

  “无月，”凌远眼睛看着脚下，背后剑上红缨不知何时被他取下，紧紧握在手里，声音发涩，“我父亲他们……为什么要干这样的事情？”

  “寻仙问道，专注修炼，不才是寻仙门的宗旨吗？”

  无月看着前方，目光坚定，“这是寻仙门的宗旨，却不是每个人的宗旨。就像你，先前不一样违背门规，坚持要调查双刀会之事？”

  “我……”

  凌远看着手中红缨，忽感一阵荒唐。

  这红缨是门派内每位弟子都会有的一样装饰，名为五戒，意为戒杀生、戒偷盗，戒邪淫，戒妄语，戒酒。

  但原来，这些全都是虚伪的假象吗？

  是不是他从来就没有见过真正的寻仙门？

  “无月，”凌远扭头看向旁边的女子，声音凄然，“我现在该怎么做？”

  无月停下脚步，对上凌远的视线，她看见他脸上的动摇、悲痛，恍惚间仿佛看见自己的影子。

  那个发现父亲有着自己不为人知一面，而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女儿。

  她反问凌远，“这话你该问你自己，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女子眸中的坚定带着奇异的感染力量，让凌远那颗始终惴惴不安的心慢慢变得平静。

  “这次，我打算用自己的眼睛来看这个世界，无论它是多么的丑陋。”

  他将五戒红缨系在左腕上，表情严肃，似是在许下某种誓言。

  蓦然，许妄一从天而降，不等凌远反应，就在他周身飞快施展术法，将其真元封印。

  无月知道许妄一会这么做，必定有其考虑，没有阻止，“发生了什么事了？”

  内元被封的凌远也问他：“怎么了？”

  走在最前面的阿皓反应是最激烈的，他误以为是敌人，险些用刀攻击许妄一，好在及时看清是自己人。

  许妄一脸上露出一丝懊恼之色，道：“灵兽族人内元特殊，门派内必定有可以追踪之物，只怕现在寻仙门已经追过来了，我们得赶紧走。”

  凌远听他这么说，反而一头雾水，“我怎么不知道？”

  许妄一没好气地说道：“这种可以用来追踪每一个人的术法，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自然不会广而告之。”

  无月不疑有他，对于各家门派的消息，许妄一这个前任教主总是比她和凌远两人知道的多。

  “不管真假如何，现在这里是不能呆了，我们先走吧。”

  许妄一再次拿出那张符纸，变大之后，先跳了上去，无月紧随其后。

  凌远却没有动作，“如果长老他们真的能追踪到我，那我不能跟你们一起，这样只会拖累你们。”

  他将阿皓拉了过来，将他推上符纸，“你们把这孩子带走，我去引开追兵。”

  无月听不得这话，一把拉住转身要走的凌远，将他拽了上来。

  武功被封的凌远毫无反抗之力，还没说话，就先听无月劈头盖脸的一顿话砸了下来。

  “我说你是不是脑子坏了？你那叫引开追兵吗？你那叫自投罗网！武功还被封着就想走，活腻歪了吧你？！”

  凌远被骂的有点懵，还不等他反应，许妄一已经启动符纸，向南方飞去，声音随着风声而来，“我现在去带你去问心派，我敢保证，那群老头绝对不敢过来！”

  上了“贼船”的凌远感受着身边的风，看着自己离那座仙山越来越远，心中怅然之情越发深刻，但思绪却是越发清晰。

  他取下自己的无愧剑，想着，生于天地间，当无愧于心，纵使前途坎坷，他也会秉持着这份初心，始终不变。

  *

  寻仙门，因为无月等人的大闹，此刻称得上是兵荒马乱。

  在一片闹哄哄中，后山却是寂静无人。

  这里地势险峻，数千米的山壁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片直接插入地面，轻功再卓越的人都无法翻越这里。

  外面的喧闹与这里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就连小虫都因春天未到而不闻其声。

  突然，一道黄色光柱出现在树林深处，那是与空间传送阵法极为相似的光柱，只是颜色不同。

  等到光柱消失后，原地出现一个人。

  那人脚步踉跄地走下老旧的传送台，捂着胸口弯腰干呕，显然不能适应传送阵法因为空间跨越而带来的眩晕感。

  月光悄悄穿过树荫，照亮对方憔悴的面容，正是王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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