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跟谁说话呢？”

  下棋的老头刚输了棋，心情不好，看到顾云舟就走了上来，一看姜钟的装束，不由皱眉。

  丝绸锦缎，干净白皙，一身出尘的气质，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这种人怎么会来村里？

  他的目光变得审视且警惕。

  “哦，这位是……”

  顾云舟说到一半，却不知道怎么介绍，说是神仙吗？老爷子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当初第一个带头在土地夜头上撒尿的主。

  姜钟自然也明白，自己这身装束在民国都显得古韵太重，更别说现在了。

  现在的人都是灰扑扑的，唯一亮眼的可能就是黄色和蓝色衣服了，就这，也仿佛带着两斤土一样，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再怎么打扮，也是扎根在土地上的。

  不像后世，打扮起来都高屋建瓴，飘在云端，虚虚的没个跟脚。

  “老爷子，我是路过的客商，来讨碗水喝。”

  姜钟笑呵呵的解释。

  却不想，老头眉一挑，眼一瞪，怒气冲冲道：“滚滚滚！要发财就滚去特区，来村里干嘛！”

  姜钟微微一愣，着实没想到老爷子对商人的偏见这么大，旋即又在心里感慨，还是这些老人看的通透啊。

  “这就走，这就走。”

  姜钟也不生气，这样的老爷子，再过几年可就不多见了，拢了拢袖子，转身就走。

  顾云舟看着姜钟离去的身影，有些着急，刚才他说来道歉的，可谁道歉是空手来的？这多不礼貌啊！这人还说是自己爷爷，也不知道到底跟自己有没有血缘关系？

  “你这老头，怎么说话这么冲？人家招你惹你了？”

  “他惹的何止是我！当年没把这些败类杀绝了根，让他们又卷土重来了！等着吧，有你们受的！”

  老爷子冷哼一声，见顾云舟抬脚要追过去，就伸手拉住他，“你干嘛去？”

  “哎呀，您就别管了。”

  顾云舟甩开老爷子，心里暗道：这老顽固，造反造上瘾了，一点也不知道时代在进步！

  他腾腾腾追着姜钟，却怎么也追不上，仔细一看，发现姜钟只是悠闲的迈着步子，明明一步一个脚印，可不知道为啥，比他跑的都快。

  “神仙，你等等，你等等。”

  顾云舟招手叫道。

  姜钟停下脚步，笑吟吟回头道：“怎么追上来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顾云舟上前，犹豫道：“你知道我身世？”

  姜钟目露思索，掐指一算，随后歉意道：“你父母应该早就去世了。”

  顾云舟浑不在意，“那你说你是我爷爷？”

  姜钟笑道：“你只是有我血脉，却不是我子嗣亲眷，明白吗？”

  “不明白。”

  顾云舟摇头，旋即道：“不用管这些，我也不是来认亲的。你刚才说是来道歉……”

  姜钟哈哈一笑，“行，为了补偿你，我就收你做个记名弟子，可好？”

  “没钱就别……啊？”

  顾云舟眨巴眨巴眼，“我，您……您要收我为徒？”

  姜钟点头，“愿意吗？”

  “愿意愿意！”

  顾云舟大喜，连忙跪下磕头，“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改换门庭相当自然。

  姜钟虚虚抬手，“起来吧。”

  顾云舟美滋滋起身，期待的看着姜钟，“师父，您是要教我长生术吗？”

  姜钟笑道：“盛夏求清风，严冬求暖流。我有千万法，不授长生术。”

  “啊？您不就长生不老吗？不教长生，那教啥？”

  顾云舟有些失落。

  姜钟指着天上的太阳，“万古青天，明月一轮，晓日东升，天下赤然。”

  顾云舟茫然的看看天空，“您就别给我打哑谜了，我读书少，听不懂。”

  咱说点实用的行不？要不我拜师有个屁用啊？

  姜钟摇摇头，十几岁的少年浮躁一点倒是可以理解，于是边走边道：“我曾经丢过一些东西，你要把它们找回来，找的越多，你就会变得越厉害。”

  顾云舟亦步亦趋的跟上，“师父，你丢了啥？”

  “血。”

  “啥玩意？”

  “血！”

  “哦哦，那我们是啥门派啊？”

  “瓶山卸岭。”

  “啊？我还是卸岭啊？”

  “你以为？”

  “……”

  顾云舟跟个好奇宝宝一样，一路走一路问，眼见走了半天，已经离村子越来越远了，心里不由打鼓，“师父啊，咱们要去哪儿啊？我家里猪还没喂呢。。”

  姜钟脚步不停，“去京城。”

  李恪良要是还活着，应该也七老八十了，以他的资历，应该掌握着大量资源，正好可以帮帮琳琅洞天里的穷兄弟。

  “啊？这么远？我们去那里干嘛？”

  顾云舟傻眼，“那我家猪……”

  岂不是饿死个屁了？

  也对，好不容易奋斗来的生产资料不应该就这么扔了，“你等我一会儿。”

  话音未落，姜钟衣摆一卷，消失不见。

  顾云舟一脸呆滞，啥情况？

  姜钟幻影移形来到村子，循着顾云舟的记忆来到他家，打眼一看，寒酸无比。

  树枝围了一个栅栏，里面是个夯土屋，屋里一个大锅，一卷铺盖，破衣烂衫，零零碎碎，屋外是猪圈，里面全是屎……姜钟有点下不去手。

  想了想，背后落下一道黄气，漫漫然将整个院子笼罩，轰隆一声，地皮崩裂，院子拔地而起，升上三尺，消失在半空中洞开的古朴大铜门之中。

  一个老太太正坐在自家院子门口择菜，猛地觉得底下一晃，抬头看去，不由大叫，“小舟举家飞升了！”

  “神神叨叨，哪有什么神仙。”

  老太太的儿子嘟嘟囔囔的走出来，仰头一看，不禁骇然，“真升仙啦！”

  村口正在围观棋局的老头听到动静，转头一看，就见一座房子拔空而起，消失在一个巍峨大门之中，相顾无言，只有惊怪。

  良久，才有人发出疑问，“南天门？”

  “扯淡，依我看是龙卷风！”

  “龙卷风？你看有风吗？”

  众人争执。

  先前呵斥姜钟的老头看了，大喝一声，“没见识！这叫海市蜃楼！都是幻觉，懂不懂！”

  众人一听，都觉得有理。

  “还得是老大哥，有学问。”

  “要不人家能当上生产队长呢？”

  “吵嚷什么？还下不下棋了？”

  “哎，你个老小子，别动我棋子……”

  两三句下来，村口又陷入一种波澜不惊的气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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