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十三

独角兽是绝对光明而纯净的物种。

但它们的血肉和其他的兽类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它们的角，羽翼，鲜血，骨头，都并没有任何特殊的效用。

它无法延长人类的寿命，也不会让人类得到什么强大的能量。

至高神是特意这样创造的，就是为了保证在人间界生存的独角兽不会因为过于特殊而遭到其他物种的针对捕杀。

但事情最后却还是变成了这样。

为什么。

为什么呢？

……

那天的那只小独角兽，莱斯提尔还是没能救回来。

和天使一样，独角兽遭受污染后就会慢慢虚弱，何况它已经经历了那样残忍的对待。

就算莱斯提尔可以抹去它的死亡，抹去它的痛苦，甚至抹去它遭受痛苦的记忆，让它变得重新开心起来，让它继续无忧无虑地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不。

那一刻，莱斯提尔的脑海中就跳出来了那样的念头。

为什么，要留它活在这样的人间。

莱斯提尔抹去了独角兽的痛苦，抹去了它所有遭受折磨的记忆，看它重新变得光明，看它重新变得那样无忧无虑。

在它最开心之际，莱斯提尔给予了它毫无知觉与痛苦的死亡。

那是莱斯提尔第一次亲手结束一条生命。

在一只恶魔的注视之下。

见它毫无预兆就出手结束了独角兽的生命，恶魔的脸上浮现出了惊讶，“我还以为，你要救赎它。”

周围绿草茵茵，树木林立，不远处还有一片纯净的湖泊——正是独角兽们最喜欢的地方。

莱斯提尔将独角兽抱到水边安葬，“我是在救赎它。”

恶魔的视线落在它的身上，许久，笑了一声，“独角兽的血、肉、骨头对人类都并没有益处，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捕杀独角兽吗？”

莱斯提尔静静看着躺在土坑中的独角兽的尸体。

那低缓的声音不知何时来到了它耳边，像是要引导它，走进更深的地狱。

恶魔轻轻道：“因为，好看啊。”

莱斯提尔怔愣了一下。

恶魔血眸中的愉悦更多了，“独角兽啊，它们的血肉对人类而言根本就不是什么必需品……”

“可是它们的角，它们的羽毛，它们白如羊奶的皮肤，还有……那会散发出淡淡荧光的骨头……多好看啊。”

“角可以做摆件，羽毛可以做服装，皮肤就更不用说了，缝制皮包甚至做鞋子，骨头嘛……是最受欢迎的，经常被用来做戒指，做饰品。”

“人类中的贵族，可是以拥有这些美丽的工艺品而骄傲自豪的。”

“哦……对了。”

恶魔笑着，一句句话语都像是无形中游向莱斯提尔的毒蛇，一点点将它缠绕。

那血色红眸注视进它的眼底，她问：“你知道吗，若是从独角兽的尸体上取出骨头，那骨头即便取出来了，也不会再发光……”

“所以。”

“必须从活的独角兽的身上，切开它们的肌肤，硬生生地将它们的骨头拽出来……才能得到一截会发光的骨头。”

“才能。”

“制造出最漂亮，最好看，最昂贵的，工艺品。”

……

人类会猎杀动物。

这件事情，莱斯提尔是早就知道的。

它从不曾因此就觉得人类有罪。

因为人间界就是这样的，有生命的物种通过进食获取能量，如此才能维持自己的生命，人类会捕食动物，但在野外也会有动物捕食人类的现象。

莱斯提尔从不会因此就觉得人类，或是那些捕杀人类的动物有罪。

但。

安葬独角兽时，莱斯提尔没有说话，但它其实一直都在为人类找借口。

它想。

或许是和捕食其他动物时一样的。

人类只是需要独角兽的血肉作为食物来补充能量。这是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做的举动。不是罪恶。

可是。

恶魔的话语一字一字都像利剑，轻而易举地就打碎了它这些可笑无比的辩驳。

并不是为了生存。

只是为了一件，看起来好看，可以拿出去炫耀攀比彰显自己身份的，工艺品。

……

它到底该怎么办？

去结束掉那些有罪之人的生命吗？这件事已经被恶魔抢先了。

放下此事，继续去救赎其他无罪的可怜之人吗？

那它是应该只救赎人类，还是连同其他的物种也一起救赎？

无辜罹难之灵都该得到救赎……

突然遭受灾难的人类自然无辜，自然该救赎，可突然被人类抓来当作食物的那些兽类难道就不无辜，不该救赎吗？

可人类需要进食，这是人间界的自然规律，并非罪恶，它不该阻止……

那它到底该怎么做？

人类，动物，植物……

它到底该救赎哪一个无辜的灵？

莱斯提尔越来越想不清了。

它不断聆听耳边的声音，想要得到至高神的指引。

可是。

它越是仔细去听，来自祂的声音就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难以听清。

到最后，那道自它诞生之始就一直指引它前行的声音，就那样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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