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被打个措手不及，支支吾吾，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群臣望向他，道明帝也眼神灼灼的盯着他。

  一咬牙关，右相叩头说的十分诚恳：“臣一切都是陛下恩赐，家中的确有一孙女年龄与五公主相仿，若需要，臣当然愿意送她和亲。”

  姬无由扫了一眼右相和三皇子，他也知道右相口中之人，说的是史维珊。

  早前三皇子选妃，凭借他对其的了解，姬无由就看出了其中的猫腻。无论兵部尚书之女，还是已被退婚的江焕，只不过都是垫脚石罢了。

  史贵妃和右相，不过要借助其身后得势力。等到日后愿望达成，三皇子最终确立的正妃，甚至是更高的位置后，身旁之人，只会是史维珊。

  虽说从小在宫中见过多次，姬无由印象中的史维珊，不像擅长钻研权势之人，然而，怪就怪她投胎到右相府。

  姬无由默不作声，摸了摸高挺的鼻梁。都说无毒不丈夫，论舍得，右相果然大气。

  这么一位自小娇养长大，和皇家公主一般待遇的千金小姐，竟然就被她祖父，权衡利弊后，这么大方的同意去和亲。

  若不是亲耳听见，姬无由恐怕都要探子二次核实。

  明儿休沐一日，后日就要赶赴封地。

  下了早朝后，姬无由去了皇后娘娘的坤明宫。

  没想到恭妃娘娘和五公主——姬无澜也在。

  双方见了礼，五公主一双眼睛红红的，忍不住率先开口道：“父皇赐史家小姐，公主封号叫什么？”

  想来，前朝的事，已传到后宫。

  因为涉及自身，也不怪一向不问外界纷纷扰扰的恭妃，今儿特意来一趟皇后宫中。

  姬无由轻轻摇头，低声道：“并未，直到下朝，父皇也未定下和亲，还是征战的决策，更别提公主封号。”

  恭妃娘娘听后，满脸愁容，她是一个软和的性子，一辈子与人为善，根本不得陛下宠爱。

  若陛下去了史贵妃宫中，听贵妃娘娘一阵陈情辩论，只怕这和亲的人选，又改为自己仅有的这个女儿。

  越想越惶恐，恭妃禁不住，潸然泪下。她握着手中的绢帕，轻轻擦拭眼角的泪，因心中尊敬皇后，并不敢造次，只无声泪下。

  同为母亲，柳皇后理解她当母亲的心情，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咱们后宫，就小五这么一个公主，想来陛下舍不得的。”

  五公主站在母妃身边，第一次对自己的前路感到迷茫。她生来就是皇家唯一的公主，虽不见父皇多偏宠自己，但是每年生辰，父皇都会命内务府送来生辰礼。

  今日才知，原来，自己的婚姻大事，自个没话语权，全都仰仗父皇一句话。

  这种被扼住命运咽喉之感，让这个一向天真单纯的皇家公主，觉得迷茫无助。

  姬无由上前抚了抚她的发顶，温声哄劝道：“别担心，我预估父皇不会让你去鞑靼，若真指定你，皇兄也不会同意的。”

  恭妃娘娘在这宫中最是信赖大皇子与皇后娘娘，见二人口径相同，想想后日封王就要离京。

  随即，收拢繁杂的心绪，拉着五公主跪安：“时候不早，臣妾就不打扰皇后了，先行退下。”

  柳皇后点了点头：“之前来我宫中，小五最爱吃这玫瑰酥，今儿我看她都没动一块。我命人打包了一盒，带回去吧。”

  因此事尘埃未落，五公主心中忐忑不已，强颜欢笑跪谢道：“谢母后。”

  而另一边，右相府中，史维珊送走哭泣着的母亲离开。

  她转身走到窗户前，微风拂过她的长发，身条曼妙，一袭藕粉色长裙，端的上一副妩媚女郎的风姿。

  秀眉轻蹙，望着窗外的湖水，半天不发一言，直到贴身丫鬟叩门。

  “进来。”她淡淡应道。

  丫鬟看她站窗边吹风，上前关窗，关切道：“这风儿凉的很，小姐莫着了寒。”

  史维珊凄然一笑，转过身来，莲步轻移走到圆桌前。上面摆着一副未做完的护膝。

  再过两个月就是祖父的生辰，她原计划做一副保暖的护膝作为寿礼，只差最后一层，再绣好银灰松树暗纹就可完工。

  谁曾想，她正在低头，一针一线熬着眼睛，绣松树针状叶儿时。

  母亲满脸哀恸之色，给她带来这么一个晴天霹雳。

  虽说陛下还未降旨，但若是不出意外，这一桩卖权辱国的婚事，和亲之人八九不离十就是自己了。

  史维珊低着头，拿起绣花针。

  “哎呀！”

  因为走神，她一针扎在左手食指指腹，一滴鲜红的血珠子赫然冒了出来，越来越大，而后蜿蜒而下。

  一滴，“啪嗒”，落在绣品上，坏了事。

  史维珊苦笑一声，她能安然柔声地安慰哭泣的母亲。

  却用了法子，再怎么凝神静气，也捂不热自己胸腔中一颗冰凉的心。

  丫鬟站在她身旁，满眼心疼和关切，嗫喏唤了一句：“小姐......”

  “罢了，反正还有些日子，重新再做一份寿礼就是。”史维珊丢掉针线，颤声道。

  坤明宫中，柳皇后红了眼尾，望着姬无由，轻声说道：“你当真要这么做吗？”

  姬无由端肃着脸，垂着眼眸，语气淡定道：“与其压制她的本心，在我身边枯萎，不如送她去她想去的地方，”姬无由轻轻吞下一口口水，喉结滚动，继续道，“母后想必能理解我的决定。”

  柳皇后蛾眉染上一丝无奈，点了点头：“只要你不留遗憾，母后支持你。去封地，只怕也会有波澜，一路上你千万小心！”

  姬无由心知肚明，平静回复：“一路上的护卫早就命人训练过，身家性命之事儿臣定会小心。”

  柳皇后指了指坤明宫的侍卫：“不若调一些跟你去任上。”

  姬无由果断拒绝道：“万万不可，母后你在这宫中更须万事谨慎。”

  母子二人，临别之言，说的良多。

  直到月亮挂上树梢，姬无由才回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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