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沙发里，橘色立式台灯照着他的侧脸，形成了一截半张脸的暗影。

  柳龙点了根烟，看着窗外，新京的茫茫雪夜，吞云吐雾。

  明天设定的计划还需要执行，他需要事无巨细的思考和计算，不要出现任何纰漏。

  一盏孤灯。

  这是多少潜伏在敌对势力之下，地下党人的夜晚。

  但这盏灯只要亮着，就象征着那数万万的同胞和同志们，灵魂不灭。

  第二天，柳龙故意起晚了点，路过苏联俱乐部的那条路。

  路边有个叫卖的老太太，闻着馋人的焦香味。

  柳龙停下车裹了裹身上的大衣，走过去。

  他余光注意到，一天像跟屁虫一样，跟着他的小汽车也停了下来。

  “大娘，你这……烤地瓜怎么卖啊？”

  大娘看着柳龙一身警察厅黑皮，吓了一跳，惊恐的往后缩：“长官！你随便拿，能拿多少算多少，不敢要钱！……”

  被大娘误会了。

  柳龙心里凉了凉，但脸上呵呵一笑：“那行啊，我就不客气了。”

  柳龙自己动手拿了小车上的废报纸包了几个红薯，但还是扔下了几张伪币，就走远了。

  等柳龙走远上车，那个大娘才敢慢慢靠近，喜出望外的把钱拿起来看了看：“还有这样的汉奸呢？多给了呢！……”

  但是很快大娘就笑不出来了。

  两个特务冲过来，推开大娘，检查伪币，大娘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都不敢哭。

  “八嘎！什么都没有！走吧跟上他！”

  一个特务把钱随手丢在地上，压低声音对另外一个人说道：“昨晚高木科长说了，今天非常重要，要把每一个人盯好了！不能有任何差池！”

  “嗨！”

  两个特务连忙钻进车里，跟上柳龙。

  而在街角的一个小卖部，假装买烟的老赵看到了这么一幕，扶了扶眼镜穿着长袍快步离开了。

  老赵已经通过赵清如，收到柳龙要铲除汉奸的消息了。

  今天是特意来这里看看情况的。

  如果柳龙今天在这条路上停车了，说明计划没有变动，照常进行；

  相反，如果柳龙开车直接路过，说明计划有变，取消计划。

  柳龙知会他，今天老赵的人只需要配合表演。

  所以老赵已经安排好了一些闲人，等中午人流多的时候，在张万全的苏联俱乐部门口进进出出。

  就等晚上的好戏了。

  柳龙走向办公室，果然发现今天特务科的人，因为他给的那张纸条。

  都行色匆匆，紧张兮兮的。

  看样子这个计划起到效果了。

  柳龙笑眯眯的拿着袋子进来：“来，都尝尝啊！新鲜出炉的烤地瓜，还热乎着呢……”

  “呦，头儿，这烤的挺正宗的啊！”李大冒闻着味就凑了过来，用手一捏，烫的龇牙咧嘴的：“烫手！还真是刚出锅的。”

  “还是柳科长照顾我们啊！”孙开先笑了笑。

  “我吃多了长胖了怎么办？”总务科唯一的女性，熟女孙莉莉拿了一根烤红薯娇嗔道。

  “长胖了，你先生不要你了，我要！”柳龙坏笑，挑了挑眉毛。

  “哎呀，柳科长，你坏……”

  孙莉莉俏脸一红，粉拳撒娇似砸在柳龙肩膀上。

  “孙姐，我看行，你这么大……给头儿当个奶妈子合适！”李大冒顺嘴接上一句。

  “去死，小兔崽子……小时候没喝过啊！我给你喂点？”孙莉莉挺了挺胸，作势要抽李大冒。

  孙莉莉对科长柳龙那是钦佩不已，娇羞非常。

  但是对还没结婚年轻的李大冒，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哈哈哈……”大家看见这两人逗嘴，吃着烤地瓜，哈哈大笑。

  柳龙也乐了。

  带着人手，领了枪械，正准备下楼出门的蔡大伟听到这阵声音。

  骂骂咧咧：“狗日的柳龙，还特么这么开心！等今晚过了看你还嚣张不？”

  蔡大伟面色阴沉，骚包的穿着军用皮夹克带着人手离开了。

  等大家散了，各自工作。

  柳龙一边“吸溜”着热气吃烤地瓜，一边站在木窗旁边看蔡大伟带人走了，说道：“大冒，今晚是你值班是吧？”

  “是啊，头儿。”李大冒苦哈哈的说道。

  柳龙笑眯眯的说：“要不要我帮你值班啊？我这两天没事，回家睡不着。”

  李大冒高兴的脸上乐开花：“真的帮我值班啊？”

  “那还有假？”

  柳龙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说道：“这不是刑事科王小姐今晚值班吗，一个人多寂寞啊，我这不是想陪陪她……”

  “明白！明白了……”

  李大冒冲柳龙竖起大拇指，苦哈哈的说道：“头儿，你什么时候才能教我两招，我也不至于单身这么久啊……”

  柳龙呵呵一笑，得意洋洋的拍拍手上的烤地瓜灰，披着大衣坐下来，抱着暖炉烤火：“你啊！且学着吧！”

  看周围的人都走光了。

  柳龙冲李大冒招了招手，把车钥匙拿出来，小声说：“差点忘了……下午下班，佐藤厅长要吃俄罗斯菜，你还送他去那个地方。”

  “行！知道了。”李大冒接过钥匙应了一声。

  但是柳龙又小声交代了句：“但这事保密的啊，日本军官有明文规定，不能女票外国女人，你千万别给任何人说！到时候要是走漏了风声，佐藤厅长责怪下来，我也保不住你。你晚上送他去了之后，别停留，早点回家。”

  “行，头儿，我知道了。”

  李大冒还是挺听柳龙的话的，知道虽然总务科没什么油水，也捞不着功劳。

  但其实这些科长里面，柳龙算是对下属不错的。

  要是分着跟上了蔡大伟，那等着挨骂赏耳光吧……

  安排好了所有的事之后，到了半下午，柳龙拿了日语书，开始眯着眼睛，和尚念经……

  快下班的时候。

  柳龙才老神在在的移动了一下屁股，假装活动，其实路过刑事科门口，往里面看了看。

  蔡大伟几乎带着所有人出动了。

  没人了。

  好巧不巧，迎面正好碰上了拿着暖瓶，打热水回来的王玉嫣。

  这会的暖瓶，也叫暖壶，或者汤婆子。

  “啊……王小姐回来了啊？”柳龙讪笑一声。

  “柳科长，打电话都请不到你，这会大驾光临来我这里干嘛？”

  王玉嫣又恢复了冰山美人的模样，瞪了一眼柳龙。

  显然因为昨晚柳龙没去她家里，没给柳龙什么好脸色。

  柳龙一副痛心疾首：“唉呀，王小姐误会我了！”

  柳龙一脸“诚恳”外加语重心长苦口婆心：“我这不是来瞧人少，给您来道歉来了吗？我对您的真心，那是日月可鉴，天地可表。我都恨不得，现在就能把我的心掏出来，给王小姐您看看……”

  “呸！就你那狼心狗肺谁要看！”

  王玉嫣扭着小腰，抬起大长腿坐在办公桌前，打开一份文件摊着看，好像不打算搭理柳龙。

  “啧啧，王小姐，还生我气呢？我昨天是真的累……狗都没我累！你信不信？”

  柳龙无奈的摊了摊手。

  “谁知道你干嘛去了啊？累成那样？”王玉嫣翻了个白眼。

  但是柳龙这油嘴滑舌的死相。

  还是让王玉嫣，嘴角勾起了点淡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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