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晚可不可以不走？”杜清清贴在他的背上，“今晚可不可以不走？”

  方铮回头看着杜清清，他可以不走吗？他这样犹豫不决对杜清清到底是好是坏。杜清清那无助渴望的双眸征服了他，他不忍让她伤心失望，就陪她一个晚上，满足她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他终于点头，“我不走。”

  ——

  阮晓菁开车回家的路上顺道去超市买了菜，这段时间她跟方铮学做了很多菜。过去从没体会到吃饭有多重要，觉得吃饱即可，和方铮在一起，才体会到做美食和品美食的乐趣。

  阮晓菁把买好的菜拿进厨房，结婚三个月，每次都是方铮做饭给自己吃，她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个称职的妻子。今天，她想给方铮做一顿好吃的。

  想到方铮在卧室里休息，她轻手轻脚的没去打扰他，希望他能好好睡个觉。

  两个小时过去，阮晓菁将做好的菜全部端上餐桌，感觉香气四溢。她兴奋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准备去卧室叫醒方铮起床吃饭。

  卧室里空空无人，床上根本没有人睡过的痕迹。阮晓菁的心咯噔一下，方铮没回家吗？她立马拨了方铮的电话。

  手机一直响起却没有人接听，阮晓菁一连拨了几次都是如此。

  他去了哪里，怎么会没有接电话？他从来不会不接电话，阮晓菁的心开始扑扑乱跳起来。她镇定了一下情绪，对自己说，别胡思乱想，也许他是去了姨妈家。

  电话打去姨妈家，姨妈说方铮没有去过那里。

  阮晓菁心慌起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她再打了丁亚的电话，丁亚说方铮早就离开了公司。

  什么原因让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家呢，电话接通了却没有人接听，难道真的出了事情，车祸吗？阮晓菁的心扑腾地乱跳，接着她摇头，不可能，都几个小时了，如果是车祸交警应该通知家里人了。

  她拿着手机不停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打了所有熟悉的人的电话，公司的同事，方铮的同学，包括自己的家里，没有人见过方铮，没有人知道方铮去了哪里。

  当发现手机上再也没有可以打的号码时，阮晓菁瘫软的坐在沙发上，方铮从来没有这样无声无息的失踪过，他即使忘记告诉自己，也不会不接电话。

  他怎么了，他去了哪里？阮晓菁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她心乱如麻地再次翻看手机的电话簿，再次拨了姨妈家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博桐。

  “方铮还是没有来过吗？”阮晓菁问。

  “他一直没有回家吗？”博桐想起白天对方铮说的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帮你找找看。”

  “你知道他会去哪里吗？”

  博桐停顿了一下，“不知道，我找到他再和你联系。”

  阮晓菁放下手机，一个名字在她的脑海中出现，她不知道博桐是不是也想起了这个人。她立即断绝了自己的想法，她宁愿相信方铮只是忘记带手机。

  方铮和杜清清一起吃了晚饭，是杜清清做的，当她把饭菜端上桌的那一刻，她清亮的眸子望着方铮，“我妈妈看见你和我在一起吃饭，一定觉得很高兴。”

  方铮心中苦涩，这样吃一顿饭，对于他们来说又可以改变什么。杜清清要的，他给不了，他能给她的，就只有这样的亲情，像兄妹一样的吃顿饭。

  “开学两个月了，你接了初一班主任以后忙吗？”方铮问她。

  “比原来要忙些，班主任要做些与教学无关的事情。”杜清清说。

  “家里的亲人，乡下的叔叔呢，他们都来过了吗？”方铮再问。

  杜清清点头，“追悼会，买墓地，下葬，都是家里亲戚和博桐他们帮忙的，公交公司的领导也来慰问过了。”

  方铮说：“今后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或者告诉博桐和姨妈他们，我们就是你的亲人，一辈子都是。”

  杜清清夹菜到方铮的碗里，她望着方铮幽幽地开口：“我曾经以为，可以每天都和你一起吃饭。”

  方铮本来毫无食欲，却忙夹起碗中的菜塞到嘴里，他不敢看杜清清，这样下去他怕会犯更大的错。

  杜清清的眼光一直在他的身上停留，看得久了，泪水浸满眼眶。

  方铮拿纸巾替她擦干眼泪，“不许哭了，会哭坏眼睛的。”

  “哭坏了就哭坏了，”杜清清仍然看着他，“女为悦己者容，现在，这些对于我都不重要了。”

  “那怎么行！”方铮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那么漂亮的眼睛，会有很多人喜欢的。”

  “我只要你喜欢。”杜清清固执地看着方铮，“你——”

  话没有说完，大门突然‘哐’的一声打开，博桐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方铮慌忙站起来，杜清清问：“博桐，你吃饭了吗？”

  博桐看着方铮，他果然在这里。他对方铮有满肚子的不满，他搞不清楚方铮在做什么，他怎么能这样若无其事的和杜清清在一起吃饭。难道他不明白，他这样会让杜清清陷入更深的泥沼，会让杜清清永无出头之日。

  博桐忍住气说：“阮晓菁在找你，她很着急，你最好马上给她回个电话。”

  杜清清迅速转头看着方铮，方铮恍然大悟，刚才听到杜清清妈妈去世的消息，情急之下手机掉到车里也浑然不觉。

  阮晓菁让他先回家，他却到了杜清清家，阮晓菁找不到自己，也联系不到自己，她当然会着急。

  “我马上打电话给她。”方铮说着准备走出门到车上去拿手机。

  杜清清拉住方铮的手哀求地看着他，“你说过——今天不走。”

  博桐惊愕地望着杜清清，他从来没有看到过杜清清这样坚决的表情。

  方铮不忍心拒绝她，他带给她的不幸已经够多了，他怎么能再一次让她失望。

  “我先去打电话。”方铮对杜清清说，“我不走。”

  ——

  方铮的名字终于在阮晓菁的来电铃声中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是我，晓菁。”  方铮说。

  “你去哪里了——”阮晓菁的眼泪瞬间而出，方铮没有出什么事，他是安全的，这比什么都让人欣慰，“我一直担心你——”

  “对不起——我手机掉车里了。”

  “那你怎么还不回家？”阮晓菁擦干眼泪，“我做好饭等你，都等两个小时了。”

  “晓菁，我——今晚不能回来了，”方铮斟酌着该怎么给阮晓菁说。

  “不回来？为什么？”阮晓菁的心中一凉，难道今晚她还是不能见到方铮，“你在哪里？”

  “在姨妈这边——”方铮无法对阮晓菁撒谎，“杜清清的妈妈过世了。”

  “过世了？”阮晓菁相当意外，她想起那天方铮和博桐送杜清清的妈妈去医院的情形，“什么时候过世的？”

  “已经一个多星期了。”方铮低沉地说，“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阮晓菁的脑子里闪过各种各样的想法，杜清清的妈妈过世了，她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女……

  “你在那边是——”阮晓菁问。

  “和博桐一起陪陪杜清清——”方铮第一次对阮晓菁撒谎，“你快去吃饭吧。”

  “嗯——”阮晓菁木讷的回应，“明天是周末，我也来姨妈家。”

  “好——那我挂了，你晚上不要熬夜，早点睡觉。”

  “你也要早点睡觉。”阮晓菁说，“还有——你明天一定要回家。”

  “好——”方铮说，“明天回家陪你。”

  挂断电话，阮晓菁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她整理着自己的思维：她不应该吃醋不应该有情绪，杜清清的妈妈死了，杜清清孤苦伶仃，杜清清需要亲人朋友的支持和关心。

  可是，杜清清越是无助，带给她的却是越大的恐惧。

  她不知道杜清清家的变故会对她与方铮的关系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她记得自己曾对方铮说过，如果方铮实现了自己的计划，有一天他要离开，自己不会阻拦。

  但是现在，只是想到方铮要离开，她的身体就像被抽空一样的疼，她已经将自己完全融入方铮的生命了，她根本做不到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坚强。

  杜清清靠在方铮的腿上睡去，方铮背靠床沿低头看着杜清清：她的脸色比下午红润了许多，她表情柔和，眼角还残留着流过泪的痕迹。她睡得那么沉，想来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稳的睡过觉了。

  方铮轻抚杜清清倾泻散开的长发，将她握着自己的手放进被子，内疚和心痛一直在他的心头盘踞。杜清清要求自己留下，就这样枕在自己的腿上入睡，她就可以心满意足了。

  可是过了今天呢，他还能做什么。

  博桐刚才在门口狠狠地骂了自己，他说自己优柔寡断，毫无责任感。方铮知道自己应该与杜清清保持距离，他不应该再来搅乱她的生活，可是面对杜清清的柔弱无助，尤其是她带着眼泪的期盼的眼神，他还是无法干脆的弃她而去。

  一时间，他分不清自己此刻对杜清清的感情，是拿她当邻家的小妹妹，还是爱过的小女孩。

  杜清清睁开迷蒙的双眼望着方铮，她抬起头来说：“我是不是压疼你了？”

  方铮摇头，“没有，你安心睡吧。”

  杜清清起身坐起来，她摸了摸方铮的手，“你的手那么凉，你怎么能一直坐着。”

  方铮笑笑，“我不要紧，你睡好就行。”

  杜清清把身体挪开一个位置，她吞吐地开口，“你——你也盖上我的被子吧。”

  方铮愣愣地看着杜清清，他马上告诉自己必须理智，如果这样下去，他犯的错误会越来越多，他慌忙地站起来，“你自己睡吧，我在外面的沙发上躺会就行。”

  “外面怎么睡，天气凉了。”杜清清拉着他的手。

  “我拿被子出去盖就好了。”方铮抱起杜清清床上的另一条被子。

  杜清清抓紧他的手，“——我想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

  杜清清眼神微闪，“你为什么娶阮晓菁。”

  方铮语塞，怎么告诉杜清清，“你何必再问——”

  杜清清执拗地看着方铮，小声地说：“我要再向你确认，我要再听你说一次。”

  方铮躲开她的眼光，“我喜欢阮晓菁。”

  “你撒谎——”杜清清说，“我不相信。”

  “清清——”方铮恳求地望着她。

  “你是因为在清江和她发生了意外——”杜清清固执地说，声音柔和，神态平静，“她很能干，也很漂亮，她喜欢你，她诱惑了你。”

  “清清——”方铮打断她，“你并不知道——”

  “我知道——”杜清清流出眼泪，“那是我的命。”

  方铮见她的泪水又着急起来，他伸手擦干她的眼泪，“你会慢慢淡忘我，你会找到真正爱你喜欢你的人，好像博桐，还有姚安昱——”

  “你不要把我推给别人——”杜清清哭着投进方铮的怀中，“就算你结婚了，我也是爱你的杜清清。”

  “清清，你不能这样死心眼。”方铮看着她。

  杜清清轻轻啜泣，她眼神炽热地看着方铮，鼓足了勇气说：“如果——如果我并不介意你身边是不是有了阮晓菁，你还会再爱我吗？”

  “杜清清——”方铮震惊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

  杜清清望着方铮，泪水不断地从眼中滚落到腮边，“我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你能在我身边。”

  阮晓菁的身影在方铮脑中闪过，他迅速推开杜清清并很清醒的告诉自己，这样下去杜清清会无法自拔，自己也会成为罪人，所有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他毅然地抱起被子走出去，走到卧室门口时回头看了看杜清清，微笑着对她说：“好好睡觉，我在外面沙发上睡。”

  ——

  阮晓菁很早就醒了，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才六点半而已。昨晚睡得迷迷糊糊，总是在恶梦中惊醒，弄得现在全身无力，可是这样睡下去，她又觉得心慌意乱，一点都不踏实。

  整个脑子里都是方铮，方铮昨晚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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