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几天后，顾小公公便回禀皇上，“林士化已因病，暴毙于狱内。”而且为了让事情更可信，他贴心地附上了忤作的验尸单。

  不消多时，各部官员都知道林相因吐血而亡，众人唏吁不已，有好事之人跑到丞相府，将这条消息转告给了缠绵病榻的凌夫人。

  凌夫人得了信，在丫环的搀扶下，披麻带孝地过来认尸，按照传统观念，人死后要落叶归根，她少不得还要扶灵回乡呢。

  但此事却被凌府老太爷知晓，派了家仆将她架走，并喝道：“待罪之身，你带他回去岂不令家族蒙羞。”

  凌夫人挣脱不得，哭哭啼啼地被拖回娘家，这下林家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小公子彻底没人管了。

  他天天拿着银子，跟着狐朋狗友在外面吃喝玩乐，好像死的不是他亲爹，而是债主一般，甭提有多高兴了。

  林相一死，不少官员心里松了一口气，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很快一大堆弹劾林相不法的奏章纷纷送到御前。

  弹劾的内容还挺详细，从抢占商铺、以权谋私、贪污腐败各方各面都予以抨击，这架势好像现在朝堂上的人全是清官，所有的错都林相所为。

  就算痛打落水狗，也没像他们这般落井下石，其目的就是要否定林相前十几年的功绩，连一点死后恩荣都不给留。

  常小小拿着这些奏章扔给林相，讽刺道：“看看这些人的动作多快啊，你猜猜他们会不会有情有义地扶持你儿子？”

  林相拿起来一个个仔细看过，脸色青白，但还是很强硬地反唇相讥，“你懂什么？他们这是明哲保身，再则，就算看着我为他们谋利这么多年，那些人也不会不管我儿子的。”

  “那就拭目以待吧。”

  待常小小离开后，林相不禁老泪纵横，他实在太清楚这些文人的得性了，自己在时，他们还有顾忌，倘若不能再提供利益，所有人恨不得立刻和他撇清关系。

  听说夫人被岳父强押在凌府，女儿又跟着秦王在边境受苦，儿子本就没有定力，这下更没人管了，怕是会被浪荡子引至不归路。

  他原以为自杀能得到圈内人的同情，以后家族的路也好走些，现在看来还是过于乐观了。

  又是一段时日过后，林相这边的热度降低，朝堂中隐隐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洗牌，原本属于林党一派的人，又团结在户部侍郎周围，形成了一个新圈子。

  有些官员隐隐感觉山雨欲来，决定洁身自好，独善其身，拒绝其他官员邀约。

  晋王敏感地发现异状，先是采取了制衡之术，压下了党争的小火苗，而后下旨命礼部郝尚书准备明年春季加开恩科，为国取仕。

  户部李侍郎最近很得意，他原是林相下属，总是被人当枪使，可现在不同了，他就是李党党魁，以后只有他指挥别人的份，心下不禁有些飘飘然。

  有官员劝他先安顿好林相家眷，毕竟林相背了那么多黑锅，不好寒了林党人的心。

  李侍郎一脸苦大仇深地说道：“是啊，各位同僚说极是，不过林相的府邸还没被抄，林公子仍有栖身之所，暂时不需我等担心，至于秦王嘛，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机。”

  新帝早已派了士兵以保护的名义监视着秦王，如果稍有异动，怕是会剥夺其王爵身份，甚至贬为庶民。

  众人一想也对，小不忍则乱大谋，还是徐徐图之为好。

  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日，无人管束的林公子被人引到赌场，最开始还赢了些银子，快钱得来的太容易，花钱就不太珍惜。

  待到赌场的人见他已上瘾，便干脆设局让林公子多输少赢，直到他输红了眼，开始变卖府里的文玩字画。

  凌府老太爷听说后，帮他还了一部分赌债，又拘他在凌府读书，可人变好很难，但变坏太容易了。

  可林公子就算关在院里，也会想尽办法爬出院墙去赌，并且在被凌夫人抓住时，他大喊道：“我是林家人，不要你们管。”

  可怜的凌夫人再次倒了，如今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儿大不由娘，就这样林公子卖完家具后，就开始发卖下人。

  白管家倒还好，早就赎回了身契，是良民身份，可其他人则被卖得七零八落，有的甚至卖到外地去了。

  一直关注林家的常小小，第一时间来到东湖白管家的小院，想聘请白管家担任常府的大管家。

  “承蒙娘娘看得起，只是……哎~小的实在伤心，”白管家擦了眼泪，“小公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小时候的林公子多可爱，小粉团子一样，怎么长大反而学坏了，赌博到底有什么魔力，能将人变成鬼。

  “小的实在不甘心，以后九泉之下有何脸面见老爷啊。”

  常小小看白管家哭得实在伤心，便请他上了马车，“不用等以后了，我现在就带你去见！”

  “不……”白管家吓得眼泪一收，“不，我还年轻，暂时不想那么早下九泉。”

  常小小心知他是误会了，笑道：“你跟我来一趟就是！”

  随后白管家在常小小的带领下，来到了闻之令人色变的诏狱，也见到了正在捉虱子的林相。

  “老爷，你瘦了啊！”

  常小小摸了摸鼻子，比之其它大牢还要自掏腰包买饭不同，至少诏狱包吃包住，林相瘦了，完全是因为心理压力太大。

  林相激动抓住他的手，“夫人如今可好？我儿又怎么样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白管家才刚刚被他的好儿子给解雇了，立时愤愤不平地告状，“老爷，管管少爷吧，他可成了咱京城头一号败家子。”

  再这样败下去，房子、田产都没了，以后或许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白管家就跟没娘的孩儿一般，抱着林相哭诉了这一段时间的心酸、委屈，林相听得眼泪汪汪。

  “蠢啊，他上别人的当啦！”林相恨铁不成钢，那些怂恿少爷去赌的人，本就是赌场一伙的，他们就像狼一样，专门盯着富家子弟设局。

  林相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转圈，他突地盯着常小小，“老夫是对不起娘俩，如今我也遭了报应，能不能放我出去。”

  “放你出去也行，”常小小冷冷道：“一是和我娘和离，你退回所有嫁妆……”

  “这个没问题。”狡兔三窟，林相又不是只有明面上的这点产业。

  “第二，把和你一起贪赃枉法的官吏揪出来，我便放你一马。”

  林相犹豫了，若是供出了那些官吏，怕是在京城难以立足，只能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隐居了，好半晌，他才咬牙切齿地答应，“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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