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正说着，只听见一个家仆在侧室外呼喊“袁小姐”。

  袁心怡掀开帷幔，只见一个素衣家仆，面带喜色道：“小姐，姑爷终于醒了。”

  袁心怡略显激动地道：“好的，我马上就去看看。”

  铁无衣内心一恸，他知道仆人口中的姑爷一定是那个无命。

  季霜咛看了眼铁无衣，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受伤了，是被你哥哥用剑刺伤的，已昏迷了两天，还好现在醒来了。”袁心怡带着愠怒地主动道。

  “我哥哥为什么刺伤他？”季霜咛吃惊地问。

  “因为，他现在不听你哥哥的命令了。”袁心怡略带欣喜地道。

  “无命竟然敢不听季度的命令了？！看来真如季稳所讲的，无命长期与人接触会变成正常人，从而失去控制。”铁无衣心里诧异道。

  “我现在要去看看他了。”袁心怡道。

  “我，我们也跟去看看他吧。”季霜咛道。她很想看下这个假吴名到底与铁无衣过去有多像，竟然能让袁心怡都认不出他来。

  “也好！”袁心怡略微一怔，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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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名”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神情憔悴，目光呆滞。当他看到袁心怡进来时，脸上忽然浮现欣喜之色，双目也变得有神采起来。就像孩子见到了母亲一般。

  “吴名哥哥，伤口还疼么？”袁心怡握着“吴名”的手关切地问。

  “吴名”摇一摇头，用铁无衣过去的声音道：“心怡妹妹，你放心吧，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铁无衣见些情景难免内心又是一阵绞痛。他强忍着剧烈情绪，尽力保持平静。

  袁心怡温暖的眼神看着“吴名”，莞尔一笑，像对待孩子一般地道：“一定要乖乖听话躺着，不许乱动。”

  “我听话，心怡妹妹。”“吴名”像个孩子一般的高兴地应道。

  “对了，这位是铁无衣铁帮主，在五行山庄你也见过，不过他找童百岁神医修过面，所以变了模样。他专门过来看看你的。”袁心怡指着铁无衣道。

  “吴名”脸色似乎微变，随即冲铁无衣点点头，无邪地笑道：“多谢铁帮主。”

  铁无衣强挤一丝笑意道：“不必客气。不过，在下已不再是丐帮帮主。”

  袁心怡羞涩一笑，继续道：“这位是我的好姐妹季霜咛，你过去也见过的，只是失忆后忘了罢了。她和铁……铁大哥一起来看你的。”

  “吴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不敢看季霜咛的眼睛，敷衍地冲她点点头，道：“多谢季姑娘。”

  季霜咛仔细观察了“吴名”一番。心下惊道：“这人的确和铁大哥过去长相一模一样。怪不得心怡姐姐看不出来，如果不是提前知道，我也辨不出他是真假来。”

  “吴……大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季霜咛狡黠地问。

  “吴名”揺头，勉强笑道：“我不记得了。”

  “吴大哥是怎么失忆的？”

  “你哥哥说，他是被万宗追杀坠崖撞伤了头，才导致失忆的。”袁心怡抢道。

  “季度真能编瞎话，万大哥怎么可能追杀我？袁姑娘你也太单纯了，这么容易就上当了？哎！”铁无衣绝望地在心里叹道。

  “万宗？我记得他是那个到我家传旨的御前带刀侍卫吧，他为什么要追杀吴大哥？”季霜咛追问。

  “据你哥哥讲，是因为在如何处理疯和尚问题上，他们两人意见不一致，起了争执，万宗一恼怒便对他起了杀意。”袁心怡道。

  “袁姑娘相信我哥哥说的？”铁无衣冷冷问。

  袁心怡一颤，道：“我并不相信，但又能如何呢？”

  “我可听说吴名和万宗是好兄弟，万宗又怎么会和他发生争执追杀他呢？”铁无衣有些激动地道。

  袁心怡愣了一下，脸色苍白，语气不悦地道：“铁大哥，咛儿妹妹，你们怎么了？像审犯人一样的来审问我？”

  “哦，对不起。我只是感到好奇而已。”铁无衣这才感到自己失态，忙致歉道。

  “吴名”此时，脸色白了白，道：“心怡妹妹，我累了，我想静静地歇会了。”说着便别过头去。

  袁心怡忙道：“那好。吴名哥哥，你先歇着，我出去让人给铁大哥和咛儿妹妹安排下客房。”

  三人出了房间，来到一片树荫下。

  “铁大哥怎么知道吴名哥哥和万宗是好兄弟？”袁心怡忽然问。

  “我……我也是偶然间听别人提起的。”铁无衣忙扯谎道。

  “听谁提起的？”袁心怡逼问。

  铁无衣顿时感到局促，不知如何回答。

  “真正的吴大哥。”季霜咛望了望铁无衣，终于憋不住了，插话道。

  铁无衣一下子愣住了，生怕他将自己的身份挑明。

  “你们什么时候见到他的？”袁心怡激动地问。

  “就在最近。”季霜咛道。

  袁心怡呆愣半晌，颤抖着道：“看来，你……你们早已经知道了他并不是真正的吴名哥哥。”

  他这么一讲，倒让季霜咛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不错，我还知道那个人是我哥哥的杀手无命……没想到原来你也早就知道他并不是吴大哥啊？！”季霜咛诧异道。

  袁心怡惨然一笑道：“我又岂能不知？吴名哥哥身上的味道我又怎会不熟悉？”

  铁无衣心在滴血，他真想喊出来。“心怡妹妹，我就是吴名啊！”可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能这么做。

  “既然知道了他不是吴大哥，那你为什么还要与他成亲呢？”季霜咛气道。

  “我……没有办法。”

  “为什么？”

  “我不答应，吴名哥哥可能就会死。”

  “为什么这么说？”

  “这是你哥哥给我提出的条件。”

  “又是他，没想到他干了这么多坏事。他在你这儿到底做了什么？”季霜咛恨恨地道。

  “上个月有天早上，我忽然找不到吴名哥哥了，与他同一天失踪的还有万宗万大哥、你的哥哥。没有再见到吴名哥哥，我都快疯了，但又无处去寻。三天后，在我快要崩溃时，你哥哥却突然带回来一个和吴名哥哥一模一样的人，告诉我说，他帮我找到了吴名哥哥，只是受伤失忆了。我一靠近那人，就知道他并不是吴名哥哥。后来我才知道，他亲口告诉我，他是无命。是你哥哥找童百岁将他变成了吴名哥哥的模样。”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指出来？”季霜咛不解地问。

  “我指出来了，可没人信。连我爹也不信，也许他们只是不敢不信吧。你哥哥私下威胁我说，吴名哥哥就在他手中，要我配合他演出戏，演完戏，就将吴名哥哥交还给我，否则便让吴名哥哥永远地消失。”袁心怡流泪道。

  “那么拙劣的谎言你也信？”

  “不由得不信。我见他将无命的模样做得和吴名哥哥一模一样，心想如果不时刻比照着吴名哥哥，又怎么可能做得到？所以我就信了。”她痛苦地道。

  “你既便信了，也用不着如此投入地演戏？甚至于把无命当作吴大哥一样对待？”季霜咛道。

  袁心怡惨然一笑道：“这都是你哥哥逼的，他怕别人怀疑无命的身份，影响了他的计划，所以才不断逼我演得更像些，只有这样，别人才不至于质疑。”

  “所以，他才逼你嫁给了无命？”季霜咛问。

  “是的。”袁心怡道。

  “我知道他过去一直对你一往情深，又怎么舍得这么做？”季霜咛愤怒地问。

  “他让我与无命成亲，也是想借机占有我，因为……无命过去对他绝对服从。”袁心怡痛苦地道。

  铁无衣此时内心在滴血。

  “难道你没找过袁叔叔求救么？”

  袁心怡摇头道：“没人能帮我，在季度面前，他已自顾不暇。”

  “我哥哥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季霜咛气愤地问。

  “他是想利用吴名哥哥的身份，让无命去竞争丐帮帮主。”袁心怡道。

  “可现在丐帮帮主早已尘埃落定，你为什么还要与他继续演戏？难道你现在已经忘了吴大哥么？”

  袁心怡流泪，强颜欢笑，喃喃道：“我知道他活着就好了……现在我已经没有脸面再去见他了。”

  “何出此言？你和无命只是在演戏，又不是真夫妻，又怎会没有颜面再见吴大哥？”

  袁心怡摇一摇头道：“一切都太晚了。我相信，他之前一定也来找过我，也许就是知道我已经嫁给了无命，才无法再接受我，无法原谅我，一直未来见我。再说，现在想与不想，又有什么意义？以后还是不见的好，见了也只是徒增伤心。”袁心怡道。

  “你现在是不是真的将无命当作了吴大哥？所以才不想再见吴大哥了？”季霜咛生气地道。

  “也许……只有这样，我才能气活下去的勇气，至少无命身上有吴名哥哥的影子。”袁心怡痛苦地道。

  “他可是追杀过吴大哥的人。”季霜咛气道。

  “可他并不是个坏人，甚至于还是个好人。他只是被你哥哥逼着做了一些坏事，就像你哥哥逼着他杀了你崔直舅舅一样。”心怡缓缓道。

  “我懂了。”季霜咛叹了口气道：“也许你现在真的已经爱上了无命。”

  “我不知道。”袁心怡摇头道。

  “一定是的。否则无法解释，你为什么现在还那么关心他。我哥哥走了，又没有人再强迫你了。”季霜咛道。

  “因为，他救过我很多次。为了救我，他遭到你哥哥的多次毒打，甚至于还差点被他杀了。”袁心怡道。

  “他救过你？还多次？”

  “是的。如果不是他拦着，你哥哥早就……玷污了我。我很感激他。同时，他和我一样都是可怜人，他现在就像个刚懂人事的孩子一样……”袁心怡戚然道。

  “所以，你对他只是感激和怜悯，而不是爱。”季霜咛道。

  “也许……但我已没有办法将他弃之不顾了，他也已经没有办法离开我了……离开我，也许他就只能死路一条。”

  “所以，现在即使吴大哥站在你面前，你也不会再回心转意了？”季霜咛质疑。

  袁心怡望了眼铁无衣，深吸一口气道：“我但愿他和心仪的女孩幸福。”说完眼泪纵流。

  铁无衣别过脸去，心痛得几乎无法自持。此时，他已然绝望。他知道，即便自己现在表明身份，两人也不再可能恢复往昔的关系，甚至于还会带来双方的尴尬。他强忍着泪水，略带沙哑道：“咛儿，我们走吧，我还有要事要办。”

  季霜咛看了看他，心疼地冲他一笑，道：“好的。”然后又对袁心怡道：“心怡姐姐，你以后多保重。”

  袁心怡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泪如决堤。“我知道是你，我闻到了你身上熟悉的味道。可我不能和你相认了，因为我再也配不上你了……”她咬破了嘴唇，喃喃道。

  出了侯府，铁无衣泪如泉涌。“不是说要与往昔作别了么？不是也亲手将自己过去埋葬了么？为什么见到她还这样痛苦？”他心里一阵阵痉挛。

  “铁大哥，我知道你难受，你和心怡姐姐再也无法回去了……”季霜咛双手扶着他的右臂盯着他道。

  铁无衣惨然一笑道：“这一切都是你哥哥季度造成的。”

  “我真的不知道我哥哥对你做了那么多坏事，对不起……”季霜咛流下眼泪。

  “这和你没有关系，你也不用道歉。咛儿。我曾经认为，我已亲手埋葬了过去，已能放下一切，包括仇恨。可是……我今天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你是个好姑娘……”铁无衣脸色痛苦地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会离开你的。季度他对你犯了错，就应该受到你的惩罚，我不会因为他是我哥哥，就会因此记恨你的……”季霜咛哭着道。

  “咛儿，血浓于水，手足情深，你做不到的。”

  “我能做的到。”季霜咛斩钉截铁地道。

  铁无衣看着她坚定的眼神，问：“包括我杀了他，你都不恨我么？”

  “我……我不恨。那也是他罪有应得。”季霜咛颤声道。

  铁无衣一把将她揽在怀中，道：“咛儿，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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