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琦正想说什么，却看到小皇后骤然变了神情，一副难过得不行的模样，豆大的泪水啪嗒啪嗒地往外掉。

  小皇后像个委屈的孩童，一面流泪，一面伸出手钻进阿琦的怀里，啜泣道：“阿琦……我不想，不想……”

  她没说那两个字，但阿琦是懂的。

  别说她不愿意了，阿琦其实也不想自家主子真的去伺候老皇帝。

  老皇帝年纪大了，慢慢地不行了，可折腾人的手段多着，宫里的娘娘们不都是为了一丁点的如同施舍般的宠爱忍下来的，哪有真心实意愿意的。

  阿琦心疼地拍了拍小皇后的背，看她抽抽搭搭地颤抖着身子，忍不住咬了咬牙，“娘娘，您在这等着奴婢，奴婢……奴婢去求掌印，掌印一定有法子的。”

  她努力镇静下来，把宋颂抱到躺椅上坐好后，慌忙冲着殿外跑去。

  阿琦的脚甚至还没踏出门槛，便远远的，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男人浑身散着冰冷的气息，步伐却是不如从前稳当，看样子也带了几分焦急。

  “掌印大人！”阿琦连忙行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线颤抖，“求求掌印，帮帮我们娘娘吧！”

  秦易绷紧了脸，看似没有任何表情，实则已经攥紧了拳头，冷声道：“阿琦，在外注意言辞。”

  阿琦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不大逆不道，来不及自罚，只低着头瑟缩。

  “她呢？”

  所幸掌印大人并未同她计较，反倒是问起了小皇后。

  “娘娘正在内室休息着……”

  秦易点了点头，迈着长腿就要往殿内走去，阿琦听见声音，震惊地抬起了头，却不敢有任何阻拦。

  她想，掌印如此应该是答应了要帮娘娘，她是该放下心的……

  阿琦跪坐在冰冷的宫砖之上，只觉得浑身无力，她头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什么都做不了。

  李越叹了口气，蹲下身扶起了阿琦。

  他和阿琦也算是一块长大的，她心里想的什么，他差不多也能猜个准头。

  “你说你纠结那些个做什么，咱们做奴才的，天生就是个贱命，能为主子做点事便是好的，何必在意做的事大事小呢？”

  “起来吧。”

  阿琦垂着头，不晓得想了什么，最后看了一眼李越，慢慢地站起身。

  内室。

  宋颂仍然坐在阿琦将她抱过去的躺椅上，将自己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极为没安全感地抱住双臂。

  系统担心得很，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在一旁陪着一起流泪。

  等秦易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小姑娘低垂着头，默不作声地流着眼泪。

  她难受的时候，哭起来是没有声音的，只默默地掉眼泪，把自己一个人困在原地。

  偏生这样哭泣，更让人觉得心疼。

  秦易想起那日她被嬷嬷们打罚，跪在软垫上，也是这般哭泣的。

  明明很害怕，却仍然挺直了背。

  秦易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只想起那时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突然揪起来了一样，疼得他没了任何表情。

  “娘娘。”他缓缓启唇，发出的声音沙哑得令他自己都诧异。

  宋颂听到声音后，身子僵硬了些，抬起头后，在看见来人的刹那，下意识地往后躲，冷不丁地把自己圈住。

  秦易怔了怔，这才发现小皇后娇小的身子竟是在不住地颤抖。

  她在害怕他？为什么？

  男人抬起手，指尖停留在空中，巨大的心痛让他险些失了力气，往后倒了一步。

  宋颂不知道，她只晓得这些事都归内务府管，不知道老皇帝今天是临时起意，没告知内务府一声便亲自下了命令，更不知道秦易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已经快歇下了。

  他幼时身体不好，落下了病根，一月中总有几天是难耐至极的，身子冷得如同从冰窖中出来一般，动得激烈些便疼得厉害。

  可他却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身上的疼意，万万抵不过此刻的心痛如割。

  他站在原地，缓了好半天后，才拖着沉重的身躯，慢慢地向蜷在躺椅上的人靠近。

  小皇后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还带了几分若有似无的水汽。

  秦易从未同女子有过什么接触，不晓得她们的心思，但他只知道，小皇后此刻很害怕，很不安。

  他想让她安心。

  男人犹豫片刻后，伸出了手，轻轻地拥住了那小小的身子。

  宋颂心里头不畅快，流着眼泪，别别扭扭地推了男人一把。

  她没用很大的力，却听到了秦易的闷哼声，像是受了什么莫大的疼痛一般。

  宋颂没了生气的心思，连忙抬起头看去，恍然间瞧见了他略显苍白的脸，连平日里俊逸的眉眼都瞬间失了颜色。

  她的视线往下，才发现男人的发丝甚至还是湿润的，滴着水珠的，顿时明白了之前感受到的水汽是哪里来的。

  宋颂呆住了，现下什么情绪都没了。

  秦易没察觉到她的变化，只压制着力气，轻柔地抱住她，像哄小孩一般，笨拙地拍着她的后背。

  小皇后刚忍下来的眼泪又憋不住了，顺着男人的手，趴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小声啜泣，“我讨厌你，秦易。”

  男人没有丝毫恼怒，甚至想让她骂得再厉害些出气，手足无措地哄她。

  宋颂的声音带了几分鼻音，闷声道：“你来干什么，不是你让我今天侍寝的吗？”

  “你总是说话不算话，我还以为你是个好的。”

  小姑娘骂人没什么威慑力，说起来反倒像是撒娇。

  秦易的动作顿了顿，几秒钟后，男人轻轻开口，“今日之事，我并不知情。”

  “娘娘放心，臣……已经解决了。”

  小皇后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半晌后往后推了推，同他四目相对。

  往常总是仰着笑容的脸，此刻却沾着晶莹的泪珠。

  她盯了秦易看了好一阵，在男人不明所以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时，才慢慢地露出一个笑。

  小皇后的眼角还带着泪珠，看上去又可怜又可爱。

  她说。

  “秦易，以后别欺负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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