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舟唇角抿紧一分。

  他确实不懂，要是懂，沈雨嫣不会对他哭，也不会时时刻刻想着逃跑。

  他轻轻握住江静怡的肩膀，“走吧，我送你回庄园别墅。”

  江静怡一愣，“顾叔叔不是说要留我吃晚饭吗？”

  顾寒舟手下使了点力道，扶着江静怡往外走，眼神不经意瞥向顾正雄主卧的方向，“现在已经不用了。”

  江静怡不明所以，但还是听顾寒舟的话，顺了他的意。

  书房里。

  顾正雄脸色无比黑沉，他向前走了两步，踩到了破碎的茶杯瓷片。

  一股怒火涌上来，他干脆又抓起桌上的茶壶，猛地掷向地面。

  “真是翅膀硬了，想爬到我头上！”

  ……

  沈雨嫣推开病房门的时候，一眼看去，安德鲁并不在床上，只有林归帆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上半身趴在床上，双眼紧闭。

  她慌了，第一时间到护士站询问。

  “你说那个混血小帅哥？在楼下院子里和其他小朋友玩呢。”

  她靠近窗边一看，果然看到安德鲁在树下，和其他孩子打闹成一片。

  她有些忍俊不禁。

  语言都不通，这些小孩子还是能玩到一起，大概世界上的孩子都有他们的共性，是成年人所不能解释清楚的。

  她回到病房，看着林归帆带着疲惫的睡容，小心走过去，取过他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轻轻地盖在他身上。

  不知道林归帆在睡梦里遇到了什么，眉头很是不安地拧起。

  衣服刚刚触碰到他的背，他就猛然惊醒，眼中露出狠戾，用力抓住沈雨嫣的手腕。

  “啊！”

  她轻呼一声，林归帆眼底的狠戾几乎在瞬间消失，恢复清明。

  “雨嫣？”他放开她的手，“抱歉，我睡糊涂了。”

  沈雨嫣甩了甩发疼的手腕，“没关系。”

  她看向林归帆的眼睛，隐约察觉到，刚刚那一刻，林归帆似乎不像是往常般保持温柔。

  “你感冒好些了吗？”他轻声问。

  “昨晚吃了药，已经好很多了。”

  林归帆点点头，扭头去看病床，温和的脸上显出慌张，“安德鲁不见了！”

  他说着就要跑出去找，被沈雨嫣拉住，“他在外面玩，没事。”

  林归帆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回到椅子上，疲乏地用手按住后脖颈，转了转脖子。

  “昨晚安德鲁时不时抽搐、呓语，我几乎整晚没睡。”他抱歉地对她笑。

  林归帆一个人养育林莹莹，现在对安德鲁，也是尽心尽力地照顾。

  要是和这样的男人结婚，生个孩子，想必他一定是一位好丈夫、好父亲。

  她忽然怔住，怎么又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她走到桌旁，给林归帆倒了杯水，“你刚刚反应很大，是梦到不好的事情了？”

  林归帆接住水杯的手一顿，沉默几秒，笑道：“没什么，梦到我母亲了。”

  沈雨嫣惊讶。

  和林归帆认识这么久，她从没听他提起过他父母的事情。

  外界说，林归帆十年前回国，身边的长辈，就只有林老太太一个人。

  有人说，林归帆早就父母双亡；也有人说，林归帆父母是国外着名的富豪和千金，离婚后，开始各自的生活，对林归帆不闻不问。

  是真是假，众说纷纭。

  因为这样的家庭情况，人们认为，林归帆这么多年洁身自好，不谈恋爱，也不结婚，就是受到了父母的影响。

  她知道自己是问了不应该问的事情，或许戳到了林归帆的痛处。

  “我下去看看安德鲁。”

  她找了个借口，想要留给林归帆一个喘息的时间。

  “别走。”林归帆拉住她手腕，动作很轻，像是害怕将她碰碎掉。

  沈雨嫣转身看他，那双温柔的眼睛此刻写满迷茫和挣扎。

  “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他鼓足勇气问。

  “当然。”她没有挣脱林归帆的手，坐到他对面的病床上，打算洗耳恭听。

  林归帆反而沉默了，他看着沈雨嫣亮晶晶的眼眸，平静的表面下是挣扎的内心。

  他眼前的女人，只是一颗棋子，是被他利用的工具，他需要对她讲出那些折磨他的往事吗？他可以向她敞开心扉吗？

  在他潜意识里，这样的想法是极其危险的，他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

  他唇角拉成一条直线，最后轻轻一笑，放开她的手，“算了，也不是什么舒心的事，你听了，影响心情。”

  沈雨嫣愣住，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终于什么都没说。

  他从床头柜上的果盘里，取出一个苹果，默默削好皮，递给沈雨嫣，“苹果对感冒好。”

  “谢谢。”她接过，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既然林归帆不想说，那她也不会打破沙锅问到底。

  她抬起眸，真诚地看着他，“林总，如果有一天，你足够信任我，我愿意做你的倾听者。”

  一直以来，林归帆帮过她太多，要是能让他倾吐烦恼，她很愿意。

  林归帆手指渐渐收紧，低眉掩去眼底的情绪，声音低哑，“好。”

  这个蠢女人，还不知道，自己是在对一头虚伪凶残的狼奉献善意。

  要是有一天，她看到他的真面目，还能这样对他温言细语吗？

  室内变得寂静，沈雨嫣觉得有些尴尬，起身道：“你要是没别的话说，我下去看看安德鲁。”

  林归帆对她点头微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他的笑意也隐去，温柔的脸色阴沉下来。

  过了几分钟，他站到窗边，看着院子里。

  沈雨嫣已经和那群孩子打成一片，完全融入进去，玩起了老鹰抓小鸡。

  安德鲁第一个牵着她后面的衣摆，沈雨嫣在奔跑的过程中，笑得很开心，阳光穿过大树枝丫，将她那张本就白皙的脸映照得更是白得透亮。

  落叶被无数双欢快的脚踩踏，脆弱枯燥地干瘪下去。

  明明离得很远，隔着玻璃，林归帆却仿佛可以听到枯枝落叶“咔嚓”的破碎声。

  看了一会儿，他闭上眼，按在自己胸口的位置。

  感到自己那颗冷硬的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撬动了一个缺口。

  他咬牙，努力压下心底的那股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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