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足够了，对了你小子到底修行多少年了？”

  树妖的声音在回响，带着一丝意外，看向李弋。

  李弋捂着心口，无奈地喘着粗气道：“没多久，拜入师傅门下，也不过数日。”

  “数日？！”

  这一刻，树妖都愣住了，声音中满是不敢置信：“那你修出的阳气为何会如此精纯？”

  他可没有忘了，在那聚仙楼中，他以一人之力对抗自己的残余的力量，虽然当时的树妖已经没有了千年妖力，但不管怎么说，他也至少有百年妖修的力量。

  如果李弋没有骗他，那就是说，它竟然被一个仅仅入门不过数日的人类给杀死了？

  树妖瞬间感觉有些接受不了！

  旁边的李弋和秦小莲的目中都有些奇怪，对视一眼，目光疑惑。

  树妖沉默了很久，半空中的布幕也几乎没有变化，这让两人都瞬间有些惊奇了。

  刚才这树妖不是说一句积攒好力量了吗？为什么这会儿它还在发呆，甚至布幕上的画面都没动了？

  “树爷爷？你还好吗？”

  还是秦小莲的声音将呆滞的树妖拉了回来，它顺势问道：“你真的想要看看当时的画面吗？”

  秦小莲沉默半晌，点了点头道：“想。”

  她虽然善良，愿意整个世界和美安详，但她到底不是圣母，可以忽略仇恨，将自己的杀母仇人一并原谅。

  树妖亦是默然，他作为妖物本就有极为庞大的怨恨，此刻更能理解秦小莲的痛苦与怨愤。

  可怕的力量在虚空中漾起涟漪，宛如一柄撕开空气的利刃，径直将当年所发生过的画面生生刻画出来。

  画面中黑色的魂体勾勒出一个女人模样，腰背弯曲，头颅后仰，像是在朝着天空嘶吼，大声哭嚎。

  这黑夜般的幕布没有传来声音，但李弋却像是听到了悲怆的呜咽声。

  秦小莲她，竟然真的在哭！

  “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牛村长见秦小莲长时间没再用那种怨愤的眼神盯着他，这会儿胆子也大了起来，顿时出声询问李弋。

  “你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

  李弋看着他，目中的有一种意味深长的味道，看得牛村长有些毛骨悚然。

  这一刻，仿佛他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李弋才是那个怨念缠身，化为僵尸的死人。

  “什么？”

  听得出来，牛村长的声音在打颤，但李弋并不打算中断自己的诉说，轻声道：“你知道吗，人在死后，若是灵魂没有进入轮回，他们就会回到自己最为怀念或是最为怨恨的地方……”

  “我们道家有典籍着述，将这种现象叫做回归本真，人死入地乃是常事，而若是不得进入轮回，则会因为一物、一地而停留人间，变化为鬼。”

  嘶！

  李弋的声音像是一道吹拂而过的寒风，将牛村长惊得毛骨悚然，径直钻入他的耳中。

  最为怀念，或是最为怨恨的地方。

  如果真是如李弋所说的这般，那最符合秦小莲停留条件的，就是这个安魂村。

  这里有她生前的牵挂，母亲的记忆，此为怀念。

  也有待他如仇敌般的叔伯，此为恨意。

  这怀念与仇恨结合在一起，就构成了李弋所说的，寻找真我。

  也难怪，秦小莲她会停留在安魂村，宁愿做个地缚灵也不愿离开。

  黑色的幕布继续变化，也不知是树妖的记忆出了偏差，还是当年的安魂村本就如此，李弋所看到的画面，只有一片漆黑。

  就算他拥有阳气灌入双目、黑夜视物的能力，也只能勉强看清一个大概的轮廓。

  一个黑火漂浮、女人渐渐转身看去的轮廓。

  勉强可以辨认出秦小莲的模样，当时的她似乎失去了身为人的智慧，只是有些呆滞地看着靠近自己的黑火。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黑火之中，传来一阵沧桑如树皮摩挲的声音，如此特殊的音色一听就知道是树妖在说话。

  虽然这种声音算得上比较难听，但不得不说，李弋还是能从他的话里听到一丝关切。

  当然，此时的秦小莲人性已失，并不会给他回应，更不会像往日那般，叫他一声树爷爷。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它，既不明白树妖话里的意思，也不能想起他到底是谁。

  黑色的布幕在颤抖，李弋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树妖幻化的黑火抖动不止，传出一声长长地叹息。

  “把我的心，给她吧。”

  树妖的声音中含着一丝痛苦，它犹豫了许久，终于自顾自地操控着黑火往前飘了飘。

  嗡！

  这一刻，黑色的幕布颤抖不止，泛起波纹，让当年的回忆画面似乎也随之拉近了些许。

  只见黑火之中有一道苍老的人影缓缓走出，如同怨魂一般浑身漆黑，但李弋恍惚间，却又感觉这道人影像是一棵伫立的参天大树。

  人影弯腰，就像是大树弓下了巨大的躯干；人影将手缓缓放在心口，就像是树木折枝，缓缓靠近自己的躯干。

  噗！

  画面无声，但李弋却是能感觉到一股闷响声像是从心口处传出，那声音就像是从他的心口传出般，不仅发出了宛如利刃破开肉身的声音，还传来了一阵隐隐的剧痛。

  就像是有真的刀刃，落在了他的肉体上，剖开心脏，将那里撕开了一个莫大的缺口。

  血流如注，心如刀绞。

  但李弋并没有看到树妖皱眉半分，只见它的手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缓缓伸入自己的心口。

  它身后的虚影，像是一棵可怕的巨树，亦是弯下了躯干，缓缓朝着自己躯干最中心的位置探去。

  咔咔咔……

  树妖的虚影中发出了声音，像是隔着时空在此刻响起，李弋和秦小莲眼睁睁地看到，它用枝叶卷起了一根嫩绿色的幼苗，猛地拉了出来。

  翠绿、晶莹，宛如一团绿色的火焰，轻轻跳动间，又像是一颗缓缓跳动的心脏。

  树妖的声音像是一下子变得苍老了许多，声音中夹杂着一阵大喘气：“这就是我的树心。”

  说完，它便将手中那抔晶莹翠绿的幼苗缓缓递向秦小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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