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愣了一下，忽而又摇摇头，“到底是年轻人，没有经历过什么风浪，才会说出这样狂妄的话。七姑娘，我对你有意见，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是什么？”

  “从聿儿第一天进府，你就不喜欢他，好几次出言伤人，后来你和你那些兄弟姐妹，孤立他，欺负，陷害他，以至于我们都有心理阴影了。”

  萧宜宁面有愧色，“那是年幼无知，我已经跟他道过歉了。”

  “道歉就能磨灭心里的创伤吗？”郭氏有些难过，“你可知，十五岁开始，他患上了郁病？”

  萧宜宁心头猛得一缩，“郁病？”她当然不陌生，四姨娘就是因为滑胎患上郁病，快两年没出过院子。

  “你别看这表面无病无痛的，但却能要人的命。”

  萧宜宁几乎屏住了呼吸。

  “他一直冷清又沉默，几乎没见他笑过，也是因为这个病，被马拖伤那次，他偷偷把药汤倒掉，分明就是想寻死，好在被发现。”

  一丝疼痛从萧宜宁的心头蔓延开来，“他寻死过？”

  可是她什么也不知道，和兄弟姐妹们继续孤立他，欺负他，“那他现在——”

  郭氏：“说来也奇怪，自从他荷花池落水，也就是被污蔑拉你一起落水那次之后，他便好了些。尤其是除夕那日之后，他脸上时不时会有笑容，像是大好了。”

  萧宜宁松了口气，但还没松到底，便听得郭氏说：

  “我特地留意了一下，那段日子，恰好也是老夫人问他要不要去宁安伯府提亲的日子，也是洛姑娘从乡下回来不久。

  应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除夕那日，我让聿儿陪我上街，恰好也遇到了洛姑娘。洛姑娘是个神医，说之前就看出，聿儿可能患了郁症，这种病，她能治。

  我想，这就是所谓的福星吧。”

  萧宜宁那口气闷在心口，不上不下，十分难受。

  是这样吗？

  除夕见面了啊。

  “而你，七姑娘，你别生气，不是说你命格如何不好，只是对聿儿来说，你和他一起，总是各种意外，不知你自己有没有发现。”

  萧宜宁呵呵苦笑了两下，“你说得对。”

  他的郁病有她的“功劳”，她还以为一句对不起能化解所有，造成的伤害是不轻易抹去的，后来她想对他好些，也总是弄巧成拙……

  “纸条之事是我不厚道，我小人之心，你如何对我，我都没有怨言。”郭氏道。

  萧宜宁：“你当众把纸条给陛下，是想让别人知道，我一直讨厌他，还有毒害他的嫌疑，让那些人别再盯着我们，同时，也表明你不想我们一起，是吗？”

  郭氏愣了一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两个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郭氏以为这小魔王要如何折磨她，但她只是找了个蒲团坐下，自己想自己的。

  大概过了一刻钟，忽然外面传来敲门声，三长两短。

  “来了。”

  萧宜宁去开了门，果然就见萧聿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人的身形跟郭氏几乎一样，甚至连样貌都有点像，如果低着头，还带着兜帽的话，简直分辨不出。

  绝不是一时半会找到的。

  她算是明白了，就算没有自己插手，这家伙也打算这么做的。

  自己不过更方便他行事。

  而看到那妇人时，郭氏眼睛也睁大了，“聿儿这是——”

  “她来替你在此抄经，姨娘先去曦王府住几日。”

  “去曦王府？”郭氏看看他，又看看萧宜宁，有震惊也有疑惑。

  萧聿点头，“什么原因，回去我再跟姨娘解释。”

  “但是公爷要是知道，会要了我的命的，也会对你不利。”

  萧聿道：“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无妨了。”

  郭氏还是不明白，但这会也不好问。

  接下来，他让那妇人和郭氏换了衣裳，头发也梳成一样，簪子什么的都换过来，让郭氏穿上斗篷，又交代了那妇人几句，便带着郭氏和宜宁一起出去了。

  本来萧宜宁是没打算去曦王府的，但她实在有话想问他。

  而萧聿自然是愿意她跟着一起来。

  只是一路上，萧宜宁都有些心不在焉，皱着眉头，在想着什么。

  没想到金大夫也在。

  萧聿说是请他来给郭氏看风湿的，郭氏的因为风湿，腿就一直不太好，这也是她瘫痪的一个原因。

  金大夫开了药了，萧聿便又亲自安排郭氏歇下，可能还要交代什么，萧宜宁便和金大夫一起出来。

  “金大夫跟三殿下认识很久了吗？”萧宜宁觉得自己跟他也是熟人了。

  “有几年了吧。”

  “那你知道他患过郁病吗？”

  金大夫有些吃惊，“他跟你说的？”

  “嗯。”

  金大夫这才点点头，“是啊，有几年了，我一开始就是因为这个认识他的，是郭氏来找的我，说是不便让府里的人知道。”

  “他发作时，是怎么样的？”

  “情绪低落，郁郁寡欢，有段日子，他连最喜欢读的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金大夫道：“不过这孩子也算是坚强的，挺过来了。”

  萧宜宁转过身去，过了一会才转过来，金大夫有些疑惑的看她，微笑道：“不必担忧，老夫觉得，好的七七八八了。”

  “会复发吗？”

  “这……不好说。”金大夫不禁感叹，“这病也是奇怪，老夫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能治病的药也不知有没有用，这几年，与其说我是他的大夫，不如说是他的朋友，他来，我听他说话就行了，开药倒是其次。”

  “那你知道，患这病的原因是什么吗？”

  金大夫摇头，“惭愧，老朽还没弄清楚，不过洛姑娘说了一些原因，生活环境，身体和心理因素都有，这姑娘，医术确实新颖。”

  “你也见过她？”

  “自然啊，不过，我跟她不熟。”金大夫呵呵呵。

  也就是说，不该说的话，绝对没多说一句。

  金大夫道：“别太担心，那次落水之后，殿下来找我，我就觉得他好些了。后来这段日子，一次比一次好。”

  这一点和郭氏说的一样。

  “只是因为郁病生忧思，后来又受伤，元气有所折损，需要好好补回来。”

  萧宜宁一愣，“元气折损？”

  “是啊。所幸未伤及根本，不然恐怕于子嗣有碍。”

  萧宜宁呼吸像是停了一下，“啊，那怎么办？”

  所以这就是他说的，不会那么快有孕的原因？他的身子——

  “绝对没问题！”金大夫忽然提高了声音，还拍起了胸脯，“只要好好调理一番，别说子嗣，什么一胎双宝，一胎六宝也是有可能的，啊哈哈。”

  什么呀，那是猪吗？

  萧宜宁正要说话，忽然感到一股冷风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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