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送你们的，我送我的。”我十分坚决的说。

  “沛珊，还是算了，免得大家尴尬。”张开劝我。

  我不听他的，心里拿定主意，雷打不动。“我下班了，你也快回家吧。再见。”关于是去还是不去这个问题，我没有直接回答他，也不想回答他。我去不去，用不着征求他的意见。由我自己决定。

  “你还不走吗？”张开看我在货架旁边一边补货一边低头在本子上记着什么，问我。

  “摆完这几件东西我再走。”在往货架上摆几箱饼干的时候，不知道哪里失去了平衡，就在我埋头在本子上记录补货情况的时候，货架以及货物噼里啪啦朝我砸了下来。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张开就朝我扑过来，把我护住。

  “沛珊，小心啊……”

  一会儿后，张开从杂物中间站起来，捂着腰低声/呻/吟/了几声，还不忘先问问我的情况，“沛珊，怎么样，你没事吧？”他的眼神又恢复了温柔和关切。

  “我没事，你怎么样啊？”出于本能，我反问。毕竟是他帮了我。

  他摇摇头，痛苦的挤出一丝无谓的笑意，“我没事，我没事，你没事就好，你还是个病人呢，我好歹是个男人。幸好你这些货品也没多大杀伤力。”

  “真没事？”我看着他。

  “真没事。”他揉着腰，手臂上和后脖子上有一些擦伤，已经缓缓涌出鲜红色的血了。血河一样，在白色的灯光下，特别的触目惊心。

  “你别动。”我从柜台低下拿出急救箱，拿出一卷纱布，递给他。“先用这个按住伤口。走，我得送你去附近的诊所处理一下，你的腰砸到了，也得拍个片子看一下。”我垮上包包，扶住张开就往便利店门口走。

  就在这个时候，钱珍妮从便利店外面气呼呼的走进来，照脸就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我的右半边脸顿时火辣辣的疼。钱珍妮拽开我扶着张开的手，把我狠狠甩到一边。

  “好啊李沛珊，我真是没想到，你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我以前还真是小看你了。真不/要/脸！”钱珍妮瞪着爆着红血丝的眼睛，摆出恨不得把我给撕烂了的架势。

  “啪！”我当即就把这一记耳光给她扇回去了。“请你搞清楚状况再发神经。”

  钱珍妮捂着脸，一口唾沫星子吐上来。“你还敢打我？是你不/要/脸你还敢打我？李沛珊，我从前怎么就没认出来，你是一个这样的人呢？张开他现在已经是我的男人了，请你别在纠缠他了。”

  “没有谁纠缠谁，你要是再敢动手我还把你的巴掌还给你，我不欠你的，也没有做任何/肮/脏/龌/龊/的事情。”我对钱珍妮说。

  “你……你……”钱珍妮拽拽张开的胳膊，作撒娇状，“老公，你看她，她冲我叫，还打我，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老婆受委屈啊？”

  看张开不动弹，没有要冲我发作替她出气做主的意思，她就把中间一排没倒的货柜上的货物，统统推到地上去。“不/要/脸，不/要/脸，让你勾/引别人的男人，让你勾/引别人的男人。”

  我扯开她，“钱珍妮，你干嘛啊？你疯啦？”

  她用力把我推到一边，把左边货柜上的货物也都扔到地上，嘴里一边嚷嚷着，“我就是疯了，就是疯了，这都是被你逼的。你自己都那样了，初恋结婚了，前夫也有我了，你就勾/引，李沛珊，你能不能要点脸啊你？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你还勾/引什么啊勾/引？你有勾/引的资本吗？我让你勾/引，我让你勾/引，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哎呀，你快别闹了，快陪我先去包扎一下吧，没看我流了这么多血吗？你还在那儿胡闹什么胡闹？走啊！”

  张开冲钱珍妮吼叫。

  钱珍妮怔了怔，终于清醒了一点，走过来扶住张开的胳膊，急匆匆走出便利店门外，“老公，走，我先陪你去包扎。老公，我们走。”看钱珍妮怔怔的模样，我总觉得她哪里怪怪的。

  “沛珊，对不起啊。”张开临踏出门的时候，回头对我说。

  “不用跟她说对不起，为什么要跟你她说对不起啊。要对不起也是她对不起我，她/勾/引/我的男人。真/贱/。”钱珍妮狠狠踹了一脚门。

  便利店老板晃晃悠悠从街对面走过来，一进便利店的门，看到满地狼藉的情景，便利店老板就发疯了。“李——沛——珊，这是怎么了啊？遇到抢劫犯了吗？”

  我一面竖起货架，往货架上整理货物，一面疲惫的说：“老板，对不起啊。”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倒是说啊？要是遇到抢劫犯了就赶紧报警啊？别杵那儿。”老板还没搞清楚状况。

  “……”我只是往货架上整理货物。

  “你哑巴啦？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吭个气呀？”

  “你才哑巴啦！你能好好说话吗？”卫辰急匆匆的从门外走进来，阴沉着脸对便利店老板说。“一看就知道，肯定是有人故意闹事嘛，你这个当老板的，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什么人啊？”

  便利店老板认真想了想，挠了挠头，“我也没招惹什么野蛮人啊，现在这人呀，是越来越能没事找事了。不对，李沛珊，是不是你惹了什么人啊？这肯定是冲你来的。损坏了那么多东西，你，你，你得赔。我这可是小本经营，我可赔不起。”

  “老板，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赔的，要不这样吧，钱从我的工资里分期扣，您看这样行吗？”我赶紧说。我不想丢了这份工作。我现在太需要一份工作了。我用殷切的眼光看着老板，希望他能手下留情。

  但是老板毫不留情，“这样行吗？你觉得这样行吗？你也不看看，我这便利店因为你变成什么样子了，我还怎么继续用你？今晚我店里所有的货物你全部都得赔，赔了赶紧滚蛋。”

  “你滚蛋，你冲谁嚷嚷呢，你知道这是谁吗？这是我妹妹。不就是赔钱嘛，你好好说话。”说着，卫辰就给阿南拨通了电话。“阿南，你过来一下，便利店这里。”

  “哥，不用，这是我的事情。”我抬了抬头说，整理货物的手不停。我不想把事情闹大。

  话音未落，阿南就从门外走进来，卫辰把我从满地乱七八糟的货物里拉起来，帮我把衣服披上，拎上包，“走，这儿你不用管了，交给阿南，阿南会处理好。从明天起，我妹妹不干了。”

  同时，给了阿南一个眼神，拉着我走出便利店的门。

  “哥，我不能丢了这份工作。”我停下脚步，对卫辰说，然后转身往回走。“现在我特别需要这份工作，而且这里又离家近，你不知道我现在找一份工作有多难。”

  “明天我帮你在别的地方找一份，你也不看看那老板是个什么德性。”卫辰说。

  回到家，卫辰十分熟悉的从他房间的墙柜里拿出一个急救箱，拿出消毒药水和棉棒，把我胳膊上和手背上的伤口小心清理了一下，“看你把自己弄的。”

  我妈从厨房跑出来，“哎呀，珊珊，你这是怎么了呀？怎么弄成这样呢？”

  “就是货架倒了，没事的妈，就是一些蹭伤。”我说。

  “来，我来吧。”我妈去拿卫辰手里的棉棒，卫辰说：“妈，已经好了。”

  “到底怎么回事呀？”我妈心疼的问。

  我从包里拿出一袋钱，交给我妈，“张开来找过我了，把这个交给了我，说是按照财产分配合同重新分配后的财产。还有就是，他爸不在了，出了医疗事故，输液输死了。”

  听到这个事儿，我妈还是愣了一下神，惋惜的长叹了一口气，“唉，你说这事儿出的，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能给输液输死了呢？虽然张开跟他妈不怎么样，但张开他爸那人还是挺厚道的。”

  “你是应该去送送你公公，可是闺女，张开妈跟那钱珍妮可不是省油的灯，你去了能行？还不打起来？还是考虑考虑再说吧。那一家子，唯一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已经不在了。”我妈劝我。“我们作为旧相识，都应该去送送老爷子的啊，可不太合适又，唉。”多次斟酌，我妈仍然犹犹豫豫，顾忌到前婆婆跟钱珍妮有可能会发疯，当场发作。

  我也害怕，因为我的出现把公公葬礼给弄得乌烟瘴气，不得安宁。

  “实在想去，那就等葬礼结束再去，也一样，还能避免一场闹剧。”卫辰提议。“那什么，到时候我开车送你们过去。”

  “卫辰这个主意行。卫辰啊，你工作忙，到时候你就不用送我们过去了，我们自己过去就行。你媳妇身体还好吧？”我妈拐个弯，拐到卫辰老婆身上，不让卫辰去送。

  “对呀，嫂子和孩子都没事吧？”

  卫辰点点头，眼睛躲到别处去，简略回答，“哦，都没事。没关系的妈，我到时候开车送你们过去，就一脚油门捎带的事儿。”

  就这么，我辗转在以前老邻居那儿打听到了公公下葬的地址和日期。当天下午晚一点，我和我妈换上一身素色的衣服，围着黑色围巾，搭上卫辰的车，到了墓地。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夕阳在墓地背后晕染出半边天的枣红色的霞光。墓地十分安静，逝者都在这片土地里默默安睡，包括张开父亲，我的前公公。

  我和我妈两捧菊花轻轻摆在墓碑前。

  “爸，我和我妈来送您了，您一路走好。”我在墓碑前跪下，低声念完，磕了三个头。

  我妈鞠了三个九十度躬，“亲家公啊，你走好啊。在那边见到佩珊她爸，你俩搭个伴儿。”

  一同来的卫辰也鞠了三个躬，向亡者表示敬意。

  晚上回到家，我妈突然胸闷，卫辰又赶紧驱车把我妈送到医院。在医院，跑来跑去办理各种手续，不让我插手。

  接下来的几天，卫辰上午和下午正常上班，早中晚饭在家做好送到医院。有句话说得好，想做的事总能抽出时间，不想做的事，怎样都没空。

  这天，卫辰把煮好的小米南瓜粥送到医院，人还没进病房，声音就先传进来，“妈，熬了点小米南瓜粥，您最爱喝的。”

  一进病房门，卫辰就感受到了怪异的空气，卫辰不知道，就在他来的前十分钟，习敏薰来了。习敏薰声称来看我妈的，带了一堆大包小包的营养品，还有按摩器。

  十分钟前。

  我刚为我妈按摩完左半边身体，正要换到按摩右半边身体。习敏薰不请自来了。

  “干妈，您好，您身体好些了吗？不好意思啊，我是卫辰老婆，本来前几天就该来看您的，临时有事没来成，这不，手头事儿一忙完就赶紧过来了。”习敏薰甜腻又亲密的说。口气和表情都稍微有些夸张，总让人觉得哪里不舒服。

  哦，谢谢。快，佩珊，请客人坐。”

  我让开凳子，请习敏薰坐。

  习敏薰不坐凳子，直接坐到我妈的病床边，关切而殷勤的拉住我妈的手，把一个护身符放在我妈手里，“干妈，这是我妈以前从一个大师那里给我求的，我一直带在身边，现在给您，保佑您早日康复。”

  “这不行，不行，这么重要的物件，你自己留着用吧，我不能拿。”我妈把护身符还给习敏薰。

  我倒了一杯水给她，待客之道。“谢谢你啊妹妹。”

  她这“干妈”、“妹妹”叫的，特别顺溜，仿佛就是真正的一家人。我浑身血液打了个颤，所有汗毛立了个正。

  “不用这么叫。”我说。我把手里削好的一个苹果递给我妈。

  习敏薰笑嘻嘻的截下我妈手里的苹果，拿过水果刀，把苹果一块一块削在盘子里，用牙签一块一块扎着喂我妈吃。

  “谢谢你，我自己可以。”我妈拿过盘子自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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