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弘儿当年是被人下了毒，导致出现癔症，所以才被人暗中利用，指使他勾结群臣，犯下谋逆之罪？”武曌凤目微挑，目光凛凛地看向祈墨。

  “正是如此。”祈墨站在龙墀上，腰脊挺直。

  武曌沉默片刻，她深知弘儿性格温和，绝不可能主动谋逆，这其中必定有隐情。如今听祈墨如此说，她的心中已经信了几分。

  “你可有证据证明弘儿是被人下毒？”武曌问。

  “这是大理寺仵作的验尸结果。”祈墨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份卷宗，双手呈上。

  武曌接过卷宗，一页一页地翻阅着，她的脸色随着卷宗的内容而变得越来越凝重。当她看完最后一页时，手中的卷宗已经紧紧捏住，指节发白。

  “世人皆说弘儿为朕所杀，”武曌长叹出一口气，眉宇间难得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疲惫，“而朕也从不自证，如今看来，倒真是被人利用了。”

  她抬起头，凤目直视祈墨：“继续查，朕要你给弘儿一个公道！”

  “此案并不难查，只是涉及到当年的旧人，会有些棘手。”祈墨先是应了一声，随后开口提出。

  武曌当然知道当年那些在东宫行事之人都被屠杀殆尽，她微微眯起眼睛：“你需要朕如何做？”

  “臣需要搜寻当年故太子身边的侍从、宫女以及接触过太子的人。”

  “当年之人……也并非全部不在了……”武曌朱唇翕动着，眸子隐隐浮动着幽光。

  祈墨闻言，心中一喜，他知道这或许就是一个巨大的转机。

  “朕记得，当年弘儿身边有一位奉药的宫女，行事细腻贴心，朕看着喜欢就留在身边了。”武曌回忆道。

  但是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她并非因那宫女行事合她之意就留在身旁，而是见那宫女心思不轨，颇有她当年引诱李治的身姿，才找了个借口留在了自己身边，想要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只是没想到后来东宫事变，弘儿身死，她便将这事搁置了，如今想来，或许能从那宫女身上找到些什么线索。

  “陛下，那宫女如今在何处？”祈墨问道。

  武曌思索片刻，开口道：“朕记得，那宫女后来被朕赐给太平了。”

  她转脸对左右宫女吩咐下去：“现在就去把人给朕叫来，朕记得，那宫女叫彩瑛。”

  不多时，宫女彩瑛被带到了武曌面前。她看上去四十有余，虽年岁已长，却依稀可以从那精致的五官之中窥出当年容貌。

  “陛下找瑛儿是为何？”

  彩瑛刚跪下行礼，忽闻身后一女声响起，太平公主迈着步子走入殿内。

  “瑛儿可是犯了何事？为何没人与本公主通禀就将人带过来了？”太平公主高声质问道。

  彩瑛进入公主府的时候不过二八的芳龄，而太平公主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她将公主视为己出，一直尽心尽力伺奉太平公主，对她的关怀与照顾更在武曌之上，甚至到了出宫的年龄也自愿请求留在公主府。

  武曌见太平公主到来，眉头微皱，但随即舒展，她深知这个女儿的脾性，遂放缓了语气道：“并非是彩瑛犯了事，而是朕有些事情需要问她。”

  太平公主仍是不依不饶，她走到彩瑛身边，将她扶起，道：“既是如此，何不遣人去公主府通禀一声？若是有什么误会，大可当面说清。”

  武曌心中虽有些不悦，但面上却不露声色，她淡淡道：“既是如此，那便等问过彩瑛之后，再遣人送你府上便是。”

  说着，她转向彩瑛，正色问道：“彩瑛，你可还记得当年在东宫的日子？”

  彩瑛低头，恭敬地回答道：“回陛下，奴婢自然记得。”

  “那好，朕问你，当年太子弘的饮食起居，都是由你负责的吗？”武曌的语气严肃而认真。

  彩瑛微微一颤，她抬头看了太平公主一眼，回答道：“是的，陛下。当年太子殿下的饮食起居，都是由奴婢负责的。”

  武曌点了点头，继续追问道：“你可曾见过有人对太子的饮食做过什么手脚？”

  这个问题让彩瑛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颤抖着声音回答道：“回陛下，奴婢从未见过有人对太子的饮食做过什么手脚……”

  “那这个是怎么回事！”武曌将手中的卷宗重重地砸在彩瑛面前，彩瑛吓得一把跪倒在龙墀上，俯身叩拜：“奴婢不知……”

  祈墨目光落在彩瑛身上，眸光陡然一动。

  “陛下为何上来就指责瑛儿！”太平公主显然是对武曌的举动颇有不满，面容上流露出愠色。

  “太平，你且稍安勿躁。朕并非无端指责，而是有证据在手。”

  说着，武曌抬颌示意旁边的宫女将一份卷宗递到太平公主手中。太平公主疑惑地接过卷宗，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当年太子李弘的尸检结果为朱砂中毒。

  太平公主看完后，脸色也凝重起来。她虽然对政事不甚关心，但也知道朱砂的毒性，更知道自己的弘哥哥当年的死因一直是个谜。

  “彩瑛，你把头抬起来。”祈墨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你把左手伸出来。”

  彩瑛身子一颤，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泪水，露出那双红肿的眼睛。当祈墨要求她伸出左手时，她的双手紧紧攥住衣角，似乎在犹豫。

  太平公主见状，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轻声对彩瑛道：“瑛儿，你若是知道什么，就如实说出来。陛下和本宫都会为你做主。”

  彩瑛咬了咬下唇，仿佛下定了决心，缓缓伸出左手。众人只见她的手腕上，确实有一道的微微发紫的红色痕迹，似乎是长期佩戴手串所留下的。

  祈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上前一步，仔细观察那痕迹，又抬头看向彩瑛，沉声道：“这痕迹是如何来的？你先前是否佩戴过手串？”

  彩瑛脸色苍白，点头承认。

  “瑛儿以前的确是喜欢戴着一串朱砂手串——”太平公主公主向来快言快语，可话才说一半，猛然意识到了问题，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彩瑛：“瑛儿，难道是你——”

  彩瑛面色陡然一白，颤声道：“那朱砂手串……是当年在东宫时，有人送给奴婢的。”

  “是何人送的？”武曌的声音冷若冰霜。

  彩瑛低下头，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奴婢……奴婢不敢说。”

  “有何不敢说的！”武曌怒喝一声，“你若是知情不报，便是包庇罪犯，罪加一等！”

  彩瑛身子一颤，犹豫了一下，最终鼓起勇气道：“是……是梁王武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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