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来的很快，眨眼已近年关。

  朝中暗流依然在万邦来朝的盛世下隐隐流动。

  只是现在，明暗中所有派系不约而同停了手脚，只因朝中传回一件大事：

  岘王亲下姚江铲除奸佞，班师回朝之际失踪七日余，与之一起失踪的还有大理寺少卿薛欢。

  恰逢南周陈兵南疆之外，朝上对此众说纷纭，但无一例外都认为凶多吉少。

  帝后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憔色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容皇后连妆都不上了，日日催问太子，可有老二的下落。

  但太子日日回禀都是摇头叹息。

  第九日，天未亮，守城军远远望见一匹马破尘踏霜而来，熟悉的面庞虽然有疲倦，仍掩不住威严庄肃的气魄。

  “开城门！快回禀皇城军，岘王殿下回来了！”

  通传加急上奏，赶在早朝前送至皇宫，琮帝刚走到金殿就听到这个好消息，喜的两步走上龙椅，命文武百官整肃，接岘王回朝。

  金殿大开，百官肃立，耳听殿外马匹嘶鸣，一道高大身影龙骧虎步踏入大殿，腰上还跨了把乌黑宽厚的佩剑。

  整个北澧，除了岘王李壑陵可以骑马出入皇宫，佩剑上朝，再无第二人有此殊荣。

  “臣等见过，岘王殿下！”

  按祖制，有帝后在，朝臣不礼拜王室其他人，特殊情况下需回礼。

  李壑陵朝正上首行了个宫礼，算是一并带过。

  “儿臣参见父皇。”

  “起吧起吧。”

  眼看这孩子瘦了一圈，满脸疲惫还要先来朝上，琮帝满眼疼惜，起身时就要伸手，分明想把他拉过来仔细看看，太子连忙扶住了他。

  “父皇别急，老二带的奏本有三指厚，还有两个箱子，分明是有大事要禀，等他说完。”

  琮帝这才看见，他儿子身后还跟了两个太监，拿了不少东西。

  “那就先禀吧。”

  晨曦光晕里，金殿上微光尽洒黑袍，李壑陵笔直地站在大殿中央。

  衣襟广袖上绣金的纹路迎晨光跳动，熠熠生辉，映在精致的侧脸上，掩住了眼底一缕淡漠。

  小太监朗声诵读呈上的文书，朝官们面面相觑。

  汝阳王私结南周多年，在京城多次行刺杀之举，已由刑部并案。

  姚江一案，汝阳王暗度陈仓取财屯兵，威逼大驸马合作，事后联合南周国师杀人灭口，在即将出逃之际，被大理寺少卿全数歼灭。

  此案人证物证俱在，板上钉钉，本应数罪并罚，按律当满门抄斩，但琮帝不忍，念在汝阳王和大驸马皆已身死，一切不予追究。

  又以立国之功为基，收回汝阳王府爵位，将董家亲眷贬为庶民，世代不得为官。

  东海辖地收归朝廷，由太子亲自去处理。太子亲临前，汝阳府地内的士农工商兵粮相关事宜，皆由汝阳知府暂为监管。

  瑞王参与姚江案有功，赏赐良田金银，嘉奖功勋。

  说着说着，有人提到了董凌威贩给南周的舆图，琮帝看向儿子。

  “剩下的手稿都烧了？这东西珍贵，朕手里都没有。”

  李壑陵眼眸忽垂，轻轻捻了捻手指。

  “薛欢她……失踪前给儿臣留了手信，说舆图手稿还另有一套，儿臣已经在赶制了。”

  “不是说怕南周惦记，都烧了吗？”琮帝一愣。

  “姚江案牵涉广，除了汝阳王和大驸马，还有绘制舆图的蒋家。蒋公手稿虽烧的干净，但据薛欢所查，蒋家大小姐继承蒋公笔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早将手稿背下了。”

  太子连忙去看卷宗：“不是说是个傻子吗？”

  “其妹善妒，屡次对胞姐下手，她为了自保装疯卖傻罢了。”

  太子点点头：“依本宫来看，这姚江案，薛欢当立头功。对了，他不是跟你一起失踪的吗？人呢？”

  提起此事，众人也纷纷侧目，确实听说是一起失踪的，怎么只回来了王爷一人？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李壑陵握拳，微不可察的动了动。

  “舟车劳顿，儿臣有些疲乏，先行告退。”

  说完，他果断转身离开金殿。

  百官议论纷纷，太子也一脸凝重。琮帝跟他对视一眼，谁也猜不出缘由。

  出了大殿，乌金早早候在一旁，给他披了件大氅。

  “王爷，回府吗？”

  李壑陵摇摇头，脸色浅淡，思绪似在非在。

  “她还没找到吗？”

  乌金知他问的是谁，眼皮矮了下去。

  “没有，昨日把姚江都找遍了，有人说看见一个女人神情恍惚往官道上去，属下派人去查，确实有薛大人的踪迹，但半路就消失了，似乎是搭上了什么车。”

  “搭车？什么车？往什么方向去了？”

  他猛地停下脚步。

  那七天内的事他不想多提，只当是做了个梦，但所有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她说这次蛊毒催的厉害，以后很多天都是神智不清的状态，她说不是不喜欢他，是不敢喜欢他。

  她说，他们之间最好的结果就是做个陌路人。

  于是最后一天，等他醒来时，桌上留了两把剑和手信，她就这么失踪了。

  李壑陵扶了扶眉心，其他的都是后话，眼下若是真如她所说，会失去几日神智，这样子流落在外太危险了。

  就在这时，暗卫突然近身，递来几张纸信。

  “王爷，带走薛姑娘的马车有消息了。”

  李壑陵连忙接过，只扫了一眼，他眉头肉眼可见拧紧了。

  “怎么偏偏是他们家？”

  乌金接过纸看了一眼，他也愣了。

  “居然是沈将军家的车驾？”

  不过这倒让人放心了，沈将军家风严谨，府中上下清正，薛大人若被沈家人救下也不是坏事。

  只是……

  “殿下，皇后娘娘说过，您回来需去她那一趟，该商定跟沈家二姑娘的婚事了。”

  这事不提还好，一提起，李壑陵就像伤风一样偏头疼。

  “回话去，就说本王不娶，前年年头说到今年年尾，都不乏吗？”

  赶了一天的路，这会伤口又开始阵痛，他翻身上马，扬鞭朝宫外去了。

  乌金知道主子气闷，宽慰的话也不敢多说，老老实实跟着他走。

  谁知，马蹄忽然一顿，他调转方向朝后宫去了。

  “乌金，你在宫外等着，本王去看一眼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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