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赶到四房的时候，大门口已经挂了白。

  一路往里走，入眼所见的下人全都换上了一身白衣。

  刚到二门处，林管家便疾步而来。林管家是经过小环的事情之后，荣恩清让李管家帮忙给四房新挑的管家。

  “太夫人，老爷，姑娘。”林管家单膝跪地，行礼问安。

  “起来吧。”荣恩清一边回应，一边往里走，“后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回太夫人的话，灵堂已经设置好了。孝服麻衣、灯烛纸钱、一应事务也都着人准备了。”林管家顿了顿，又说：“丧讯暂时只通报了太夫人这边和荣家那边。其他各处尚未知会。”

  荣恩清点点头，“四太太现在何处？尸身可入殓了？”

  “回太夫人的话，四太太还在晴雪居。已经着婆子为太太净面换衣，收拾妥当了。只是，太夫人和四老爷未到，老奴不敢擅自将人入殓。”

  “你做得很好。”荣恩清满意的点点头，“你下去忙吧。我们去晴雪居看看，若是遇到荣家来人，提前差人来知会一声。”

  “是。”林管家连忙恭声答应。

  荣恩清吩咐完林管家，回过神，才发现云英小脸煞白煞白的仰头看着她。而一旁的云海也是面色苍白，双眼泛红，一副极力压抑的模样。

  荣恩清弯腰抱起云英，凑在她左耳边，柔声说到：“别怕，祖母带你去见你母亲。”

  “嗯。”云英将头靠在荣恩清颈窝里，小声的问：“祖母，为什么大家都穿着白衣裳？为什么门口挂着白灯笼？府里为什么到处都挂着白色的东西？一点都不好看！祖母，您叫人把那些东西都拆下来，好不好？”

  荣恩清抱着人一边往晴雪居走，一边柔声说到：“会拆的，过几天咱们就拆。”

  落后半步的云海紧紧的咬着嘴唇，默默地跟在荣恩清身后。

  走了小半段路，荣恩清将云英递给云海抱着，自己则是由绣彰搀扶着，快步走在前面。

  晴雪居，院门口守着两个婆子。院子里没人。但是屋子里却隐隐约约传来一片嘈杂的哭泣声。

  小荣氏住的屋子很大，被屏风隔成了内外两间。

  外间地上跪着五六个小丫鬟，里间床前跪着四个大丫鬟，十来号人一起守着小荣氏的尸身，呜呜哭泣。

  见到荣恩清等人到来，众人吓了一跳，连忙膝行到一旁，让出道来，可嘴里的哭声依然没停。

  “都给我出去！”荣恩清心中恼怒，忍不住大声呵斥道。

  一众小丫鬟连忙起身，胆战心惊的退了出去。

  里间的几个大丫鬟听到动静，也快步迎了出来。

  “太夫人！老爷！小姐！”其中一个机灵的大丫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道：“我家太太没了！呜呜呜，太太……”

  “住嘴！”

  丫鬟的嚎哭才刚开始，就被荣恩清怒声喝止了，“所有人都给我滚出去！”

  那个自以为是，准备在荣恩清面前表表忠心的大丫鬟被这一嗓子吼得一哆嗦，连忙颤颤巍巍的爬起身，跟着其他几人出了门。

  “呜哇……”

  就在这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的云英，突然惊慌不安的大哭起来。

  “爹爹，我要母亲！我要母亲！母亲，母亲！……”

  云英一边哭喊，一边挣扎着从云海怀里滑到地上，迈步就往里间跑。

  云海和荣恩清赶紧跟上。

  里间雕花大床上，小荣氏衣冠齐整，身姿笔挺，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忽略那异于常人的灰白脸色，活脱脱就是一个大活人。

  等云海和荣恩清进屋的时候，云英已经趴在床沿上，拉着小荣氏的手，不停的摇晃。

  “母亲，云英回来看您了，您快醒醒啊！天都亮了，您怎么还在睡啊？祖母和爹爹也来了哦！您再不起来，祖母和爹爹就要笑话您了！”

  云英嘴里喋喋不休的念叨着，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也不知道是真的意识到了什么，还是单纯的因为小荣氏不搭理她，所以哭个不停。

  见到荣恩清和云海进来，云英回头委屈的看着两人：“祖母，母亲为什么一直在睡觉？我一直叫她，她都不醒！

  “爹爹，您来帮我叫醒母亲，好不好？母亲一直都不搭理我。您快帮我叫醒她！”

  在踏进里间，看到躺在床上的一动不动的小荣氏的时候，云海就已经压抑不住心里的情绪，泪如雨下了。

  此刻听到云英的话，他缓缓走到床边，跪在地上，一手搂住云英，一手抚上小荣氏惨白的脸庞，痛哭出声：“对不起！我不想这样的！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你为什么这么傻？我就是个没用的废物，离了我，你明明可以过得更好的啊！你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想不开做傻事？”

  云英呆呆的看着云海，半晌才猛然挣开云海的手臂，踮着脚爬上床，趴伏在小荣氏胸口，搂着她的脖子惊恐不安的哭喊道：“娘亲，娘亲您怎么啦？您醒醒啊！您睁开眼睛看看云英啊！还有爹爹，爹爹也回来了。您睁开眼睛看看爹爹啊！

  “娘亲，求求您醒过来啊！只要您醒过来，以后我和爹爹哪儿也不去了，就陪在娘亲身边！好不好？”

  这一次，云英没再喊小荣氏母亲，而是亲昵的喊她娘亲。可惜，小荣氏再也听不到了。

  以前，荣恩清就深感疑惑，为什么云英叫着云海爹爹，却管小荣氏叫母亲。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因为云英更喜欢云海，和云海关系更亲密，和小荣氏关系一般，所以才会有所区别。

  直到后来无意中听到云海提及，她才知道，云英两岁之前也是管小荣氏叫娘亲的，可是两岁之后，小荣氏就要求云英学规矩，称呼也要端庄文雅，于是让云英改了口。

  时间一长，云英便也习惯了叫小荣氏母亲。只是因为云海的纵容，所以云英对他的称呼一直都未曾更改过。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只怕小荣氏自己都忘了云英为何会区别称呼她和云海了。还当云英偏心，不愿与她亲近。

  看着哭成泪人的父女俩，荣恩清也忍不住默默流泪。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绣彰快步从屋外进来，俯身凑到荣恩清耳边低声说道：“太夫人，荣家的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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