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云晔从书院回府后就被叫到了百寿堂，陪荣恩清一起用晚膳。

  吃过晚膳，祖孙二人便摒退了下人，单独在花园里消食。

  一边走，荣恩清一边将自己对于顺安侯府谋逆的猜测，以及准备深入调查云奕、云镇、云鸿三人的事都告诉了云晔。

  荣恩清从来不把云晔当做小孩子看，也从来不瞒着他任何事，所以一股脑儿的把事情说了，也将自己面对的难题抛给了云晔。

  云晔虽然沉稳，可到底还是个历事不多的小孩子。听到荣恩清的一番推测，他脸上爬满了震惊。

  “祖母是说，您怀疑我父亲和曾祖父他们有可能没死？甚至，至今依然藏在暗处策划着谋逆的事？所以圣上对我们侯府的态度才会如此怪异？”

  明明看顺安侯府不顺眼，意欲除之而后快，明明可以简单痛快的对侯府抄家灭族，却又一直留着侯府不动。

  侯府就像是太和帝手上的鱼饵，就等着鱼儿咬钩。

  荣恩清苦涩的笑了笑，“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事情到底如何，还要等调查结果出来才知道。”

  云晔低着头，沉默了很久，再抬头时，眼中充满了迷茫。

  “曾祖父和父亲，真的没死吗？”

  “如果没死，他们为何要藏起来？”

  “难道真的在密谋造反吗？”

  “可是，藏起来又要如何积蓄力量？又要以什么样的身份造反？”

  “光明正大的侯爷身份不是更方便行事吗？”

  “还有，祖母，祖父，母亲，和我，我们在他们心里就没有一点分量吗？说抛弃就抛弃？”

  “祖母，我想不通！我真的想不通！”

  荣恩清叹了口气，伸手搂住云晔小小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你先冷静冷静，别想那么多。这些不过是我的猜测。是真是假，还有待验证。”

  云晔转身抱住荣恩清的腰，将头埋进荣恩清的怀里。

  过了很久，等云晔松开手的时候，他已经平复了情绪。只是，通红的眼睛出卖了他心底的不平静。

  “祖母，如果您的猜测都是真的，那我们该如何自处？侯府又将何去何从？”

  荣恩清蹲下身，平视着云晔的双眸，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询问道：“如果我猜测的是真的，你会怎么选？选择你的曾祖父和父亲，还是选择我和你的母亲？”

  选择云奕和云鸿，就意味着战争。选择荣恩清和章氏，就意味着和平。

  可是，无论怎么选，都是九死一生，不，或者说十死无生！

  只要荣恩清的猜测是真的，等到那一天到来的时候，顺安侯府就连一只蚂蚁都不会有活路。

  荣恩清知道，前途十分渺茫，可是她相信奇迹！毕竟，连死后穿越这种事都发生了，还有什么事不能发生呢？

  她现在要的，是云晔的态度！

  只有云晔坚定了态度，她才能坚定不移的朝着那个目标前进。

  那个目标，就是活着！让云晔，让云落，让章氏，让她身边的人都活着！

  如果云晔的态度不如她的预期，那她就要斩断一切牵绊，以后躲在周雪的羽翼下，轻松自在的苟活了！

  毕竟，她从一开始就只想苟到一百岁！

  是身边的人事物，推着她一步步走到现在的。

  荣恩清心思百转间，云晔也经过深思熟虑，做出了他的决定。

  他眼神坚定的看着荣恩清，语气郑重的说：“我选祖母和母亲！我发过誓，要守护你们的！”

  荣恩清心中一暖，可还是说道：“你的曾祖父，云奕，虽然人们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但不可否认的是，他避免了一场兵祸，挽救了几十万人的生命！尽管很多人不承认，但无疑，他是很多人敬仰的英雄。我想，你一定也在心里崇拜过他。

  “还有你的父亲，才华横溢，名声斐然，曾是京城年轻一辈中的杰出人物。他的优秀，他的完美，至今仍被人念念不忘。你应该也曾在心里为他骄傲过吧？”

  云晔打断了荣恩清未说完的话，语气决绝的说：“祖母，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我是以他们为榜样，也确实曾以身为他们的儿子、曾孙子为骄傲。

  “可是，他们是死人！从他们死了的那一刻起，对我而言，他们就远没有您和母亲来的重要了！

  “无论他们是真死，还是假死，在我这儿，他们都已经死了！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所以祖母，在我这儿，永远不会有需要抉择的那一天！”

  荣恩清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那我们就一起为了活着，为了更好的活着而努力吧。”

  “嗯。”云晔点头，看向荣恩清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祖孙二人再次开始在花园里转悠起来，未完的正题，也再次被捡了起来。

  “我觉得，你曾祖父和祖父、父亲的事情，李管家一定知晓。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不确定，李管家是否可信。所以，也不确定要不要让他去查。”

  荣恩清说出了心中的为难，“百寿堂的人，只有南山可以私下里帮忙打探消息，其他的她还帮不上忙。我手里也没有可用之人。”

  云晔想了想，说：“李管家不可信。如果谋逆的事情是真的，您觉得曾祖父他们会不留下后手吗？”

  “确实。也许李管家就是他们留下来，帮忙掌控侯府的人。据我所知，李管家一家是侯府的世仆，世世代代都是侯府的管家，也是历代勇安侯最为信赖的忠仆。”

  说到这儿，荣恩清突然想到了李管家的父亲。老李管家，那可是云奕的管家！是在云奕死后，扶持着不到二十岁的云镇，稳定住顺安侯府，然后将管家的权力交给儿子之后，才离开侯府，颐养天年的老人！

  如果侯府真的谋逆，只怕没有人比这个老李管家更清楚的了。

  荣恩清思索着，是不是该找个时间见见这个老头儿。

  可又怕打草惊蛇，让自己一命呜呼。

  “所以，李管家不可信！”云晔语气肯定，“相较于我这个毛头小子，李管家更大可能性还是更忠诚于曾祖父他们。”

  这一点荣恩清也十分认同。

  以前是她狭隘了，她觉得李管家能够扶持云晔掌控侯府，李管家就一定是可信的。但事实上，李管家到底可不可信，那得看跟谁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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