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没接嵇灵的安慰，她比谁都明白终有一天这片土地将多么安详，但那与现在的云中，是痴人说梦。

  匈奴没有生存之计，只能抢掠中原，想云中不受匈奴侵扰，除非覆灭匈奴。

  去抹杀一个民族的痕迹太过艰难。

  或者还有一个办法。

  叫朝廷看中云中，增兵守护，当武力足够强大时，匈奴想要掠夺云中，便不是如今这般轻而易举。

  事实已定，芳华不再细究心里的不适，时间会替她磨平这些棱角，这是她仅凭几句感悟无法办到的。

  习惯就好。

  可令云中走进朝廷的眼这件事却是记在了心上。

  嵇灵跟着芳华检查了姜嵇两家，并没有遭贼。

  看来匈奴也只能闯到北边，若不然，一天的时间想要劫掠整个云中，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家中无事，两人便锁门前去育英巷帮忙。

  南街的续骨堂今日甚是肃穆，门口遮不住的血腥味儿，这会儿妇人还都在育英巷，照顾伤员的只有几个伙计。

  伤员都是按照各药堂的能力合理安排的，但是药堂的人手煎药一个人负责，抓药得一个人，每个大夫身后还得备一个学生和一个跑腿小厮，人手到底是紧张许多。

  “药柜的药没了，谁手上闲着，去后头帮忙搬搬药！”是药柜抓药的小厮喊话。

  不过堂内小厮手里都有活，没空帮忙。

  嵇灵看了一眼芳华，芳华领悟，点头肯定道：“去吧，我自己去育英巷就好。”

  嵇灵皱眉，“我会很快！”

  芳华笑着安慰：“我很安全！”

  说完推着嵇灵进了药堂，朝抓药小厮道：“这不来了个免费的，随便使唤！”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育英巷的路有些绕，但这地方的存在实在叫人印象深刻，芳华凭着印象向前。

  许是因为上次阿娘带她来时拐弯先寻了李大海家，所以她现在走的路是绕远了的，在路上并没有见到太多杂乱的脚印。

  路过李大海家那就离育英巷不远了。

  街道上出奇的安静，看来大家的躲藏意识很高，是受民兵队或者县令那边演练教习过。

  芳华惊奇观察着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土路，惊讶于他们到底怎么掩盖踪迹的，前半段路可以说是她绕路了，但这一段可是必经之路。

  她低头细寻踪迹，忽然视线内多了一双白靴，明明是在黄土地里走过的，却无声且一尘不染。

  他怎么做到的！

  芳华抬眸看去，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映入眼帘，是个姑娘，单看每一个五官都是绝色，但合在一起，怪异地平淡。

  这人衣着蹁跹，一身白衣胜雪，宽袖窄袍，明明她没动，这会儿也没风，但那衣袍有灵性一般顾自舞动，一派天降仙子的模样。

  但芳华很明确，这衣服不是离朝服装，且这衣服材质绝非凡品。

  这人实在怪异！这人不该出现在云中这地方！这是芳华最终的结论。

  今日本就不同寻常，现在在育英巷口又出现这样奇怪的人，芳华警铃大作，手里的剑越发握紧。

  许是芳华惊弓之鸟的模样逗笑了那白衣女，她笑道：“你这孩子表情也太丰富了一些！”

  揶揄完脸上还不罢休地连贯出几个瞳孔地震的表情。

  芳华仍不放松警惕，脚步张开一个小幅度，便于攻击。

  白衣女见芳华还是一副死样子，也失了逗趣的心思，不高兴道：“你不是见过外世吗？怎么还是如此没见识的样子！”

  芳华震惊，脱口问出：“你怎么知道这些！”

  白衣女撇嘴，“我当然知道，我将你送去的啊！”

  “你？”

  芳华卸下防备的动作，仍不靠近白衣女：“你是什么人？为何有这样的能力？又为何要帮我！”

  白衣女不语，只面无表情看着芳华。

  芳华觉得自己像是被她窥探彻底一般，完完全全被摆在这人眼前。

  自己这些作戏的放松在她眼前暴露无遗。

  芳华强忍内心的颤栗和紧张，这是对敌最大的失败，她不能输得太难看。

  终于那白衣女的眼神不再一直停驻在她身上，脸上也恢复了笑容。

  “看来你是个比较好玩的人，不妨我救你一次。”

  芳华再不敢耍小心眼，这人

  若真有通天本事，那完全没必要和她说假话。

  她拱手行拜礼，道：“多谢仙人救命之恩！”

  芳华还没起身，却觉得有一股风拖着自己起了身，更加惊异于白衣女的本事。

  “你不必惊讶，也不必将我奉为什么劳什子的神明，不过看你的心性，你也不会天天求神拜佛就是了！”

  “那您如今再次出现在云中是有何事？我姜芳华有恩必报！”

  “你和你那阿爹倒是像得很，不过你也不用对我如此感恩戴德。我救了你也害了你，你阿娘的半生性命和你夫婿痴傻的前半生都是你所要背负的代价。”

  芳华闻言心绪难平，这也许是救阿娘唯一的机会了，焦急问道：“仙上，你……”

  “不能！”

  芳华不放弃询问：“那可否以其他代价换她半生性命呢？”

  白衣女脸色不变，平静道：“不能！”

  这拒绝说得十分平静，却叫芳华感受到茫茫无垠的绝望。

  白衣女终还是善心大发，叫芳华彻底死心为好，免得徒添伤感，便道：“我救你是因为曾经我欠你父亲一份缘法，十二年前来此，不过是为化缘，你阿爹的缘在你阿娘这里，但却是半缘，成不了长久。”

  “而恰逢你要出世，占了你阿爹的后半缘，但阳气太盛，你无法承受，以至于注定你出生即亡，不过我既然来化缘自然是要给你阿爹修个圆满的。”

  “你阿爹的缘该在你阿娘身上，你这身上的半缘着实多余。”

  芳华喃喃：“所以孩子是多余的？”

  白衣女狠狠点头肯定，“这是世间真理！”

  “可是也有人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小情人，那全天下那么多和她爹有缘法的，怎么到我身上，我阿爹的半缘待我身体里就要害我性命了！”

  白衣女抬头望天似想了想般回道：“你阿爹上辈子没养小情人！”

  芳华也无语望天，回道：“你阿爹上辈子也没养小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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