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族长连着“诶”了好几声，走路也是踉踉跄跄的，与杨坚秉一起往定好的地方走，一边还感叹。

“这位大人长得好生俊朗，敢问大人贵姓？”

杨坚秉客气的说：“免贵姓杨，老丈唤我小杨即可。”

“杨……杨……”老族长念叨几声，眼睛一亮，更热情了些，拉着杨坚秉说，“勿怪我觉得大人面目亲和，原是大人与咱们县丞杨大人颇有些相似，可是本家？”

杨父被抓之事已经过了好几日，但因暂且没有定罪，而城郊百姓消息闭塞，不知道也很正常。

但同窗并里长都是清楚的，这会儿只尴尬的看着杨坚秉。

里长赶紧去扶老族长：“时辰不早了，我们赶快些……”

杨坚秉却不在意，说道：“老丈好眼力，从前的县丞大人正是家父。”

“原来是大人的父亲，难怪难怪，大人与令尊都是体恤爱民的好官啊！”

老族长并不知杨坚秉根本不是官员。

“十多年前咱们这里发洪水，便是你爹不顾危险，带着衙役们过来救援。我还记得当时我孙儿被困，你爹不顾险情，坚持去将我那小孙子给救过来，还说……还说只要他在一日，就定要护得常华县百姓均安……”

杨坚秉默默的听着，他知道爹一贯以百姓为先，从前还有很多百姓去家中拜谢，但爹不肯收礼，说如果他们执意如此，他在常华县也留不长。

如此那些百姓才听话不再上门打扰。

但是这般听一个外人，如此絮叨爹曾经做过的事情，语气朴实可里面含有的深意，却让他无法不动容。

那是他父亲，他自小最引以为傲之人。

到了地方，就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招呼：“祖父，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老族长赶紧喊着：“铁蛋快过来见过杨大人，这位大人的父亲，就是县令大人，便是我总同你说起的，那个在洪水里将你救起的大人。”

铁蛋听闻这话，连忙过来作揖：“大人安好，大人安好。”

杨坚秉心中酸涩，摆摆手不让他再作揖，只将食物与炭火分发下去。等忙完已经是午时，老族长热情邀请，说是要带他回去吃饭。

“老丈无须客气，实在是事情太多。还有好多村落没有查看，尤其是山那边都需清查，但是目前的情况恐怕不乐观，那边的雪太大了。”

村里几个壮劳力听说了，便也纷纷表示乐意帮忙。他们好不容易吃了饱饭，感念杨坚秉的恩情，便都想要尽一份自己的心力。

杨坚秉感动之余，解释说：“其实这次的赈灾，并非我的能力，也非官府出力，这些都是松双县商户，汀兰织造坊的东家筹备的粮食与炭火，特意过来支援的。”

如此，大家的热情更是高涨，说是既然有人支援，他们离得脱困，就也不远了。

倒是等老族长离开之后，里长才问杨坚秉：“敢问大人如今情况如何？”

杨坚秉听得他话语中的关心，反问：“你可信我父不曾做过监守自盗的事情？”

“信！县令大人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全都知道，他是宁愿自己没有饭吃，都不肯饿着咱们的人，怎么可能为了利益，将粮仓里的粮食售卖？”

其他村民不知具体的事情，仔细问了一遍，就纷纷点头称是，说他们相信杨大人的为人。

杨坚秉感叹道：“前日去狱中探望父亲，父亲满心记挂的都是百姓。可笑我活了二十一年，才真正明白这个道理，比起父亲，我真是差了太多太多。”

宋今瑶的物资，只是杯水车薪，甚至都无法覆盖整个常华县受灾的村子，只能紧着最艰难的那些来安排。好在有里长的管制，而且这次彭典史安排了几个衙役过来，虽说是松双县的衙役，但百姓们不认地方，只看着穿着衙役制服的人，就不敢闹事了。

“北郊这边让他们安排就好，东郊的情况也不大好，我们且去东郊。”

杨坚秉拿出自己画的地形图让宋今瑶看，四面八方受灾最重的村落都已经标记好了，他们如今有人手，倒是不必发愁。

宋今瑶点头称是：“你这地图画的很好，且你安排得也很得当。看样子从前，是我小看你了。”

杨坚秉问：“你从前小看我？”

宋今瑶哈哈笑道：“不错，我之前一直认为你这个人啊，读书读成了傻子，离开家可什么都不是了。”

说罢，前头常大郎唤她，她应了声先去了。

杨坚秉落在后面，眼神暗了暗。他一直以为从前的宋今瑶爱惨了他，哪怕后来面对莫鸿琛，他也以为只是被莫鸿琛的皮囊迷惑。

可现在才发现，宋今瑶是真的不喜欢他，并且还有些嫌弃是怎么回事？

她说他高傲自大，目中无人，他都能接受。可竟说他读书读成了傻子？他怎会是傻子。

可是，看着押送车队的人，他又觉得，自己真是个傻子。傻到认不清爹有怎样一颗无私的心，傻到不知娘替他求娶宋今瑶，是真心为了他。

只是现在想这些，全都晚了。

雪路难行，好多地方封路太严重，甚至需要停下来凿雪开路。宋今瑶与洪桃花，是车队里唯二的女子，但她们并没有干等着，而是与大家一起努力扫雪。不好走的地方，干脆下来推车。

为了早点赶到，他们晚上没有回城中，就在附近寻了庙宇，简单安顿休息。

杨坚秉取了热水过来，递给宋今瑶，稍稍打量她，说着：“这些时日辛苦你了，瞧着你有些憔悴。”

宋今瑶饮了热水，自觉舒服多了，轻叹一声：“平时在家里什么活儿也不干，娇气得很，这几日奔波，还真是有些累。不过也不知三个孩子现下如何，西西胆子小，总要我抱着睡，正东正南两个人小心思重，肯定会担心。”

杨坚秉微微一笑：“你对他们极好。”

“他们对我也极好。”

说罢，宋今瑶觉得喉头发苦，又似浑身无力。

杨坚秉见她眉心紧蹙，担心问：“可是生病了？天儿太冷，你身子弱莫非是受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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