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庆生一直在祈祷，希望黄夫人早点来电。

  茅洲河边，情侣来来往往，其中有许多，花枝招展的女子，庆生全无兴趣。

  他不时看一下手机，生怕来了电话，而他没听到声音。可惜，他沿茅洲河逛了半圈，也没能接到电话。

  无奈，只得回厂。

  进到宿舍，感觉气氛怪怪的。想问问舍友们，又觉得不妥，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他躺在床上，随手抓起一本书，翻了几页，眼中的字，像是蝌蚪，不停地游动，因此，看了半小时，一个字没看进去。

  熬到晚上十一点，手机终于响了。

  黄夫人的号码。

  庆生凉都没冲，就怕冲凉时，来电话而他未接到。

  他仍穿着上班时的衣，从宿舍跑出来，怕同一楼层，有相熟的工友，碰到了不妥，干脆跑到四楼去接听。

  手机屏幕上，显示黄夫人的名字，但接通后，才知来电人实际上是黄经理。

  “兄弟，你消息灵通啊。”听到黄经理的声音，庆生差点落下泪来。

  “我实在没法子了，黄经理。”庆生明白，此刻，他什么都不用说，黄经理自然明白，他为何去找他。

  “事情定了，翻案是不可能的了。”

  黄经理这么一说，庆生便好像听到自己被炒了鱿鱼，被柏州扫地出门一般，久久沉默，没有声息。

  “不过，你没事。”黄经理邀功似的，“本来，小老板的剑，指向的就是廖总。你虽夹杂在中间，但有些事，我帮你压下来了，小老板也不想牵涉太多。所以，你放心吧。”

  听到这里，庆生自然一迭声地感谢。

  “没关系，咱俩兄弟，互帮互助，应该的，应该的。”黄经理特意在“互帮互助”几个字上，加重了音量。

  庆生不傻，他当然听得出来，他是何意。

  大约他早就知道，黄夫人交待过庆生，想搜集些什么“罪证”吧。好在，庆生在黄夫人面前，也没讲什么实质内容。

  一番感谢过后，庆生准备想把黄夫的问询与安排，和盘托出，细一想，觉得现在这样的时刻，实在不妥。

  别说黄夫人就在黄经理面前，就算她离他千里之遥。

  廖总出事的时间节点，只求自己脱离困境，只为了自保，实在会被人小瞧了去。当晚，庆生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想起与廖总交往的点滴时光。

  抛开个人恩情不谈，庆生觉得，廖总是有些能力的。一个女人，从柏州创建之初，就跟着董事长，算是打江山的那一拨人。

  如今，柏州声名远扬，小老板却要将她扫地出门，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不过，如果换一个角度，从小老板的视角出发，或许他觉得，廖总是他接管柏州的威胁，所以必须清除吧。

  毕竟，廖总深耕多年，总有许多盘根错节的关系。果如黄经理所说，次日，庆生刚进办公室，就感觉到气氛大不如前。

  庆生找了个机会，去廖总办公室转了一圈，但办公室没人，连灯也没开。这在往常，可从未有过。

  廖总有一个特性，平时即使出差，也会请助理将灯打开的。

  她的办公室，要求保洁阿姨每天都打扫，即使出差，亦不例外。随后，庆生心里一直七上八下，整个人都懵了。

  昨夜的听闻，在今天变成了现实，那种震撼自然完全不同。那一整天，廖总就像消失了一般，没有出现在办公室。

  下午开始，同事们三五成群，议论纷纷。据说，老板出国了，参加一个国际博览会，要一周时间。

  对小老板来说，这是绝佳机会，他早就搜集好证据，备好了先手棋，准备了一套组合拳，欲要一招致命。

  同事们说得真切，但庆生明白，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们往往捕风捉影，添油加醋。但大家谈论到此等地步，再傻的笨蛋，也知道事情有何等严重。

  庆生心中有鬼，不敢参与其中，生怕被他们瞧出破绽，引火烧身。中午时分，庆生刚准备下班，黄夫人来电，说黄经理托她转告几句，说完立马挂断了电话。

  黄经理的意思，让庆生切记，勿要与人闲谈，面对是非议论，尽量远离其中，明哲保身。

  庆生点头答应，感谢黄夫人与黄经理，在关键时刻还记着他。感念完毕，愈发意识到，情况十分危急。

  那一日，庆生都在惶恐中度过。不过，这只是内务部丢出来的开胃小菜，更大的动作还在后头。

  次日，厂部正式出了通知，好在总算给了廖总一点颜面，只称她告老还乡，离职潇洒去了。

  接下来，便是那些所谓的“廖总的人”，逐一受到牵连。在过往的岁月中，他们难免犯过一些错。

  是啊，就算一个正人君子，非要挑你什么毛病，还有什么挑不出来的。

  再说了，内务部成立以来，一直在干的，就是这个事啊。

  工人们这才意识到，内务部过往的日子，看似没什么动作，原来一直在憋一个大招。如今，这一招亮出来，就让人叹为观止。

  小老板还真沉得住气，所谓卧薪尝胆是也。不过，在这其中，又有另一种小道消息，到处流传。

  说是董事长此次出国，是与小老板联手演的一出戏。小老板到底是他的亲骨血，他不向着自家儿子，还能向着谁呢？

  虽说廖总对柏州立下了汗马功劳，也用自己的身体里的暖意，抚慰过董事长的寂寞黑夜。但相比于骨肉亲情，情爱欢歌实在算不上什么。

  因为亲情是唯一的，而妇人却好同衣物，时间久了，就可以更换一件。

  这是亘古以来，男人们就有的道理。

  显然，这样的所谓道理，实在过于牵强附会了，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庆生自然是不信的，他近距离接触过董事长，知道他和蔼可亲，待人真诚，绝不会像一些工友所散播的流言那样，暗地里早就看不惯廖总了。

  可是，不管庆生如何看老板，也无法改变廖总被扫地出门的事实，无法改变柏州的历史进程。

  他当然也知道，除了关心廖总，他更应该关心自己。

  因为，接下来的风暴，就将刮到他们身上了。

  多米诺骨牌效应，开始深刻地影响庆生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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