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

  方才还楚楚可怜的小兔子已经欺身而上，奈何身量太小，只能整个人扑上去像封条一样压在某章鱼的胸口。

  所以这句“别动”也是相当底气不足。只要某章鱼微微抬下身子，她就会直接轱辘到地上。

  “不难受吗？”杀老师故作正经地问。

  “……有点。”整张脸埋在学士服中的璃音发出了不甘心的声音。

  之后便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像轻轻伏在耳边。

  璃音不由得颤了颤，左侧的耳廓似乎在一阵阵发烫。

  “为师不会跑的，快点起来吧。”

  “哦……”

  不情愿地应了一声之后，璃音一边蹬着腿，一边用力撑着胳膊，好不容易才从他的身上下来。

  那只章鱼很不厚道地笑出声。

  “……”璃音在他身侧盘腿坐好，扭头看着窗帘，一脸的不服气。

  明明都是因为他太圆了又像蹦蹦床似的，所以才使不上力气好嘛。

  杀老师索性也向上挪了挪，枕着腕足望着她，“所以，这就是我们璃音的睡前聊一聊？到底是打算做什么？”

  虽然他心里有个比较坏的答案，但总觉得这孩子不可能说出那种事情。

  谁知，璃音突然猛地贴了过来，他的视野顿时被那张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庞所占据。

  甜丝丝的糖果香气淡淡袭来，让他不禁想起，不知是谁说过的——少女是糖果做的。

  “继续吧！”几乎要贴到他脸上的少女眨着眼睛，黑曜石般的眸子晶晶亮亮的，隐隐透出某种期待。

  记忆中，她上一次露出这么亢奋的样子，还是在夏日祭典坑他的时候。

  回忆起悲惨往事的杀老师不禁紧张起来，“继续……什么？”

  “那个啊那个，就是那天杀老师在教员室做的事。”

  她语气天真地回答，并以更加期待的眼神望向他，“那是杀老师想做的事情不是吗？所以我会忍耐——咦？”

  璃音纳闷地看着慌张逃到门口的杀老师。

  他正惊恐地望着她，浑身颤抖，像从她口中听到了可怕的事情。

  激动地喘了老半天，他才语气惊慌地喊道：“啊啊啊鹤见同学！那完全不是为师想做的事情啊！！！”

  ——杀老师的弱点n：紧张的时候称呼就会变回去。

  璃音仍然以懵懂得让人惭愧的眼神望着他，像要细细看清他的每一处。

  半晌，她垂下了视线。

  “啊、这样啊……”

  她的声音平淡下来，连同方才期待的表情也一并收起。

  她慢慢正坐好，双手置于膝上，出神地望着某处，喃喃道：“一直没能做杀老师想做的事，这份心意果然不是真的喜欢啊……”

  杀老师微微收紧腕足，没有吭声。

  “啊……我喜欢的人，应该是浅野学秀吧。并不是因为他对我好才会喜欢他，也一直在帮忙做他想做的事。”

  璃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露出一丝恍惚的笑容，“嗯，果然是这样没错。杀老师说得很对。”

  她在重复，他那时在教员室对她说过的话。

  一直珍存的心意被否定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呢？

  也像他现在这样——胸口的位置像被无数尖锐的爪子撕扯，痛苦不堪吗？

  不，应该比这还要痛苦许多倍吧。

  他用那双溢满悲伤的黑豆豆眼睛望着她失神的侧脸。

  在阴影中，她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像笼着一层黑烟，唯一能看清的是她挺直秀美的小鼻子。然后那个小鼻子朝他转了过来——

  璃音转过脸，沉寂的目光笔直地落向他。

  “我……不喜欢你，一点都不。”

  不再自言自语，她的语气很认真。

  要说有多认真——大致就和当初她说“我喜欢你”时一样吧。

  杀老师怔在原地，面上时常挂着的笑容很好地遮掩了他的情绪。

  他曾以为，这句话会是给予他的解药，却未曾想，它比当初的毒药更猛烈。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在他愣怔的时候，床上的少女却低声笑起来。

  “呐，所以说，我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对不对？”

  她歪着脑袋看向他，嘴角咧得大大的。

  “那么——”

  杀老师看到她伸出了纤细的食指，直直地指向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再也没有半分敬爱。

  “我要你陪我休息。从今天起，每晚都要。”

  “这、这种事情……”那趾高气昂的模样和不自爱的要求让杀老师气得发抖，他强压下心中的恼怒，愤然地转过身，“为师这就回去了！”

  他本想就这样拂袖而去，身后却又响起她甜软的嗓音。

  “呐，如～果你现在离开，或～者我醒来的时候看不到你。我～就不再去上课了。”

  杀老师满脸愠怒地回过头，而璃音只是优雅地斜倚在床上，神态悠然地看着他。

  那一刻，杀老师所有紧绷的神经都像到达了临界值般，根根断裂。

  他浑身脱力地缓缓回到了床边，默然地站定。

  璃音的笑颜幽幽绽放，盯着他时，目光中是让人心惊的贪婪与愉悦。

  “哈哈哈哈……”

  她垂下视线，再次低声笑起来。

  笑着笑着，却有一道水痕滑过脸庞。达到饱和的透明液滴，不间断地从她的眼底滑落。

  “我明明早就知道，你身为教师的弱点啊……”

  “为什么还要傻乎乎地去期待，你能向我靠近呢？”

  “为什么还要在乎，你给我的这份温柔，和给其他学生的有什么不同呢？”

  “原来……以学生的身份得到你，是这样地简单。我一直以来的坚持，就像个笑话。”

  她忽然伸手扯住了杀老师的衣袖，病态而殷切地仰头看向他，“我已经、得到你了，对吗……？”

  “……”杀老师悲悯地回望着她，这一回，腕足没有犹豫。

  他紧紧地将她揽在了怀中。

  不想去管了。

  发现真相也好，痛恨自己也好。

  在三月来临之前，除了填补这个孩子千疮百孔的内心外，其他的事情都不想去管了。

  被他夺走的，原本就该由他来填补啊。

  轻轻抚摸着少女的背，他缓缓低下脑袋，贴近她的耳畔，低声道：

  “啊，为师是你的了，是璃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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