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姐。”毛英子假意抱怨道：“瞧你说的，谁又远远躲着你？是你把人往外赶呢。上回你说鸡鸭养不过来，我想来帮你，你还嫌我，不要我！”

  她低头抹了两把眼皮：

  “我知道，你如今有钱，腰杆子挺，是不记得以前咱两边割猪草边喝凉水充饥的苦了。那时候，我摘着一把野果，也全给你呢……”

  那不是野果吃着浑身发痒，你不稀得吃，才给我吗？

  桂如月哼笑。

  “英子，家里的事是小竹和恒义做主，我一概不管的。要说小时候，确实苦，凉水喝了不少，我讨饭讨到你家门口，你自家吃着饭，也给我端凉水，说把肚子灌涨，就不饿了呀。”

  来呀，互相伤害啊。

  谁还不记得小时候那些个破事了？

  桂如月斗志昂扬。

  毛英子见她是铁板一块，暗恨不已。

  左思右想，牙齿一咬，决定开门见山。

  就直说了吧，难道姓桂的还能打她的脸，拒绝她不成？

  那她可要回娘家嚷嚷，让姓桂的丢人丢到娘家去！

  “月儿姐，小时候的事暂不提了，上回你不要我做工，我也不提了。我就问问你：我家也想做些温碗，暖桌，但那价格太贵了些！听说这买卖是你跟老田一并儿做的，能不能给我便宜？”

  毛英子说，一脸的理所当然。

  桂如月心下明白了，原来是为这件事啊。

  脸可真大。

  “那不成，这买卖是我跟老田合股，老田也是主事人，我个人说了不算。”桂如月说。

  毛英子不以为然：

  “老田能做那些东西，还不是仰仗你么，你同意了，他岂能不同意？还是你心狠，乡里乡亲的，还要刮我们身上的钱。”

  毛英子心里想的是，桂如月以前多晦气的一个人，谁见着都要说，这女子一脸倒霉相。

  谁知最近踩了狗屎运还是怎么的，竟被她立起来了。

  毛英子的男人日日在家里把咂嘴，说张老大虽然命短，但是命好啊。

  娶着姓桂的这么个会生钱的婆娘，这不跟怀里抱个聚宝盆似的！

  话里话外就是夸。

  要不是毛英子当场摔了饭碗，那男人怕是要舔得跟狗一样。

  气得毛英子夜里都没睡好。

  且前些日子桂如月招工，竟把她给拒了，这可真是捅了火。

  她毛英子倒要看看，姓桂的真就不要脸了？

  买卖做那么大，房子也盖了，给她算个便宜温碗暖桌，不过分吧？

  就算是白送给她，桂如月还是很富裕啊。

  怎么就不能帮衬下，她可是桂如月的发小闺蜜呢！

  这么一想，毛英子觉得自己简直是有理有据，嗓门都变大了：

  “月儿姐！你可不能做那盘剥乡亲、肥自个腰包的事！按我说，这碗啊桌啊的，你就不该收钱。村里人的辛苦钱你都好意思挣，未免太黑！”

  她这话可真是用心险恶，拿着桂如月的利益，去讨好村里人。

  若是桂如月同意了，她便有一份仗义执言的功劳。

  若是不同意，那桂如月就是黑心商人。

  幸好周围没有旁的人，否则她这么一嚷嚷，未免带了节奏。

  桂如月脸色一沉：

  “英子你说的是，村里人挣钱都不容易，我不可能赚他们的钱。我现在就去跟老田说说，不卖给咱们村了。”

  说完急吼吼走人。

  毛英子：……

  就这样被桂如月溜走了，想谈的事情也没谈成，毛英子气得呀。

  又跑去村头大榕树下，把那些刻薄桂如月的话学了一通。

  有人想占便宜的，自然赞同她，觉得张大嫂赚钱赚到左邻右里头上，实在是没良心。

  但也有人清醒得很，嗤笑：

  “照你这么说，我去抓你家的鸡吃，不用给钱了呗？你来我家给我种地，也别那工钱了呗？乡里乡亲的，你敢拿我的，良心被狗吃了！”

  头先那人被说得，面皮涨红，想回头赖在毛英子身上。

  结果一看，毛英子哪儿还有影子？

  早见势不对溜了！

  于是大榕树下又是一顿骂。

  毛英子说人坏话不成还差点挨骂，心里很不舒坦，回到家里摔摔打打。

  小儿媳抱着不到半岁的孩子，出来问：

  “娘，是给泥瓦匠家说好了吗？暖桌啥时候能取呀？这两天太冷了，孩子受不了，冻得直哭。”

  哪成想，毛英子现在最听不得这事呢。

  她当即黑了脸，骂道：

  “哭哭哭，哭死吧！怎么就受不了，哪里就这么娇气，又不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被这么劈头盖脸一顿骂，小儿媳脸上也不好看，但还是忍了忍：

  “娘，生的时候稳婆说了，我怀身子时没养好，孩子瘦弱，今后得带仔细些。这么冻着他，怕是以后有病根的。”

  毛英子听了更生气：

  “怎么，你现在是说我亏待你啦？嫌你大肚子的时候我没伺候好你？当自己是贵夫人呢？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条命！想当年，我生的那一天，还到下地割稻谷……”

  叽里咕噜又骂了一通。

  小儿媳无法，转身回房。

  只盼公爹今天去泥瓦匠家，能把东西带回来。

  然而，黑间公爹顶着寒风回家，一进门就喊婆母的名字：

  “英子！英子！咋回事，你这张破嘴，又上哪儿胡咧咧去了？老田说，东西不给咱们做了！”

  毛英子正冻得围着灶台炉火不撒手，她也等着那暖桌回来烤烤呢。

  冷不防听见这，惊得跳起来：

  “啥？他凭什么不给咱们做？又不是不给钱！”

  她男人气冲冲：

  “问你自己呀！你究竟瞎编排了什么？老田说不敢赚咱村里人的钱，怕被你说黑心。今日去订货的，都被他打发走了，大家把我怨得呀，我都没脸跟人一块坐牛车回，自个儿走回来的！”

  从田家村到坝子村，这路程可不老少，且这寒冬腊月的，走路回来十分遭殃。

  难怪她男人那么生气。

  毛英子心虚：“我那不是实话么，乡里乡亲的，怎么好意思要那么多钱，我想着便宜点，这不是为大家好么……”

  男人气道：“看把你能的，就你懂！你最懂！如今可好？别说得罪老田，还得罪了村里人，今冬咱们别想用上暖桌了！”

  毛英子嚷嚷起来：

  “咋就怪我来？明明是桂如月故意弄我，  我不过说了两句，她就不给咱做了，这么大气性，她当她是皇后娘娘，说不得呢？以前不过是个穷玩意……”

  她素日就是个胡搅蛮缠的，男人说不过她，气得摔门回房。

  小儿媳看了半天，难以置信，还往前追了两步：

  “爹？爹？暖桌没了吗？”

  毛英子在后头骂：

  “暖桌暖桌，成天就暖桌！暖桌不要钱啊？家里有多少都不够你败的，年纪轻轻就想享福……”

  小儿媳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忍的，眼睛红了又红。

  小儿子在一旁不忍，说：

  “娘，你就停最吧，暖桌又值几个钱？再说了，也不是给我们自己用，这不是孩子冷么……”

  可他不知道，儿子挺媳妇，那可是往老娘心上捅刀子。

  果然，毛英子跳了起来，叉着腰，尖利的声音划破天空：

  “好哇，钱没挣几个，就学会大手大脚了是吧？你是当财主了还是怎么滴，日子过到别人前头去了哇？几个钱都不放在心上？”

  她嚷得街坊四邻尽听了去：

  “以前多听话一个儿，也不是在被谁挑唆的，老娘辛辛苦苦攒这么点，还不是为着今后留给你们，只是有些人哟，好吃懒做贪享受，偏又有些人，有了媳妇忘了娘……”

  小儿媳听不下去了，流着泪回了房，不一会儿抱着孩子出来，还拿着一个小包袱。

  “丽娘，你这是做什么？”小儿子大惊，上前要抢包袱。

  小儿媳却躲开了，咬着牙说：

  “这家我待不下去，上个冬天大着肚子用冷水洗衣，这个冬天孩子生下来了，跟我一块挨冻。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应该答应嫁过来。既然你们这么嗟磨我们，不如，就和离了吧！”

  猛地说出这个字，她顿觉得世界都明朗。·

  对呀，不如和离！

  张大嫂家的小梅不就是和离了吗，过得比先前更好。

  她娘老子都疼她，回家定不会赶走她。

  再不济，她也可以去找份工作，说不定丁张大嫂还愿意收留她呢。

  再也不在这个家受鸟气！

  “和离”二字，可把家里炸开锅。

  好好的村里人家，谁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凑合凑合过一辈子。

  谁还和离了？

  毛英子像是被人踩了一脚，什么脏话臭话不管不顾地就骂出来。

  她男人闻声跑出来，听得原委，脸色发青。

  小儿子哭着劝。

  就连大儿子夫妻俩，听了妯娌的哭诉，思及己身，也悲从中来。

  然后闹着要分家……

  鸡飞狗跳了一晚上，半个村子都跟他们一同，没睡好。

  次日，负责养鸡的周成嫂，顶着两个黑眼圈来上工。

  她家跟毛英子家只隔着两户人，那边吵嚷起来的时候，她和另外两户都跑去听了一夜的墙角。

  “哎哟，你知道不。”

  她实在忍不住，神神秘秘地挨到花儿娘耳边。

  “昨天毛英子家，哎呦喂，闹得那个凶！听说俩儿子连夜分了家，毛英子哭了小半宿。”

  花儿娘撇撇嘴：

  “她还有脸哭呀？平时不是仗着有两儿子，到处说自个儿享福么？天天把两个儿媳妇当丫鬟使唤，小夫妻能忍到现在也是天大的孝顺喽。”

  因着花儿娘只有一个姑娘，没有儿子，她平时没少被毛英子奚落。

  周成嫂连连点头。

  她甚至连个孩子都没有呢，偏生又跟毛英子住得近，天天被人到跟前显摆。

  “听说是为着暖桌的事，毛英子非要张大嫂给老田说说，便宜给她做，要不张大嫂就是黑心肝，从穷人口袋掏钱……”

  周成嫂话还没说完，花儿娘就火了。

  “什么？她哪来的脸？她穷她有理了？上镇上喝完水都要一文钱呢，她那会儿咋不敢说人家黑心？张大嫂辛辛苦苦研究出来的玩意，分享给大家，她便宜没占够，干脆白送她了呗……”

  自从给桂如月帮工，花儿娘就成了铁杆桂派，听不得别人说桂如月一句不好。

  知道如今村子里竟有毛英子这等小人，嫉妒编排人。

  她气得不行。

  “不成，咱不能让这起子碎嘴坏了张大嫂名声。”花儿娘说。

  然后叽叽咕咕跟周成嫂商量了半天。

  再过几日，因为分家，只能自己操持地头活计的毛英子，出门干活遇见个熟人。

  她正要跟对方打招呼，可对方远远见着她，拐个弯往另一条路走了。

  毛英子有些纳闷，但也不放在心上。

  可是类似的事情发生几次后，她觉着不对劲。

  后来有一天她终于得了空，去大榕树下听听闲话。

  她没来时，大伙儿聊得热火朝天。

  结果她一来，就一个接一个地说：

  “我饭还没煮呢。”

  “哎呀小鸡忘记喂了。”

  “得寻寻我家那小兔崽子去，跑哪儿了……”

  全散完。

  毛英子这才明白，她分明是被大家厌弃！

  经过毛英子这事，那些有点歪脑筋的人，小心思都歇了。

  如今张大嫂可不是当初那任人拿捏的人啦，想挤兑人家？

  看看自己，今后有没有事要求到人家头上。

  还是悠着点吧。

  之前老田说暖桌不卖给坝子村，  不过是桂如月将计就计。

  大伙排挤毛英子后，天天上门来求买，桂如月便顺坡下驴，还是卖给他们。

  当然，毛英子家依然是被拉黑的。

  于是这个冬天，除了毛英子天天围着灶台，烤得眉毛都焦秃之外，村里其他人都用上了干净又暖和的暖桌。

  包括她的两个儿媳。

  那小日子，不知道有多美！

  毛英子这事算告一段落，桂如月和老田合股的烧制买卖正常运作起来。

  一切都上了轨道。

  桂如月美滋滋地躺在自己的新屋子里，万事不操心，准备过一个慵懒的冬季。

  灵力也前所未有地快速增长，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便突破了4000点。

  她寻思着，约莫开春的时候，就能攒够5000点，开启商城了。

  正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设想里，一个人匆匆忙忙跑进来。

  “张大嫂，不好了，不好了！”

  “竹林里来了一只黑猫！咬死了十几只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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