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

  张老娘叉腰怒目：“他以后是个废人，干不得活了，就是家里头的拖累。赶紧让他把前几个月的工钱拿出来，可不能昧下了！”

  桂如月面无表情：“既然分灶了，他吃我们大房的饭，影响不到家里。工钱这事已经说得很明白，没有！”

  张老娘气得说不出话，摇摇欲坠。

  周氏抢上一步扶住她，温软地开口：

  “话不是这么说呀，大嫂。大家都干活，你们家不干，以后分家可咋分，不能打这起子占人便宜的主意哟。”

  “那现在就把家分了。”桂如月说。

  可张恒义的工钱还没拿出来呢，怎么能分？

  张老娘不同意。

  一家人吵吵嚷嚷大半天。

  大门口突然有人问：

  “老张家的！老张家的有人在家没！”

  王氏探头一看，这不是邻村人么？

  每个月帮张恒义捎工钱回来那个。

  他怎么来了？

  难道，是把张恒义的工钱捎回来了？

  王氏心头一喜。

  刚才被周氏这个显眼包抢了一步去扶婆母，现在可轮到她表现。

  她赶紧冲到院子里打开门：

  “哎呀，大哥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恒义的工钱……”

  “工钱？”邻村人瞪大眼睛，满脸气愤：“你们还好意思说工钱？”

  “张恒义闯了大祸了！”

  什么？

  一家子惊呆，齐齐转头看张恒义。

  张恒义却垂头不语。

  王氏的笑容僵在脸上，坑坑巴巴开口：

  “啊这，大哥，咋回事呢？咋会坑害你呢？”

  邻村人脸色铁青：

  “三个月前，张恒义偷员外家的东西，给抓了个正着！还好老天有眼，让这狗东西摔断腿，但是员外家的东西给弄坏了，地主让他赔，他倒跑了！那5两赔偿，还是我掏的！”

  “你们快些还给我！”

  张家人更是震惊，无所适从。

  周氏最先嚷嚷起来：

  “啊呀！怪道突然这幅样子回家来呢！张恒义闯了大祸，这是跑回来要害我们呀！”

  张老娘吓得要死：

  “天哪，偷了员外家的东西？张恒义你个黑心肝烂肚肠的，竟敢偷员外家的东西，你还跑回来做什么，在外面被人打死算了！”

  王氏的关注点比较奇特：

  “三个月前啊？难怪这三个月的工钱都没带回来，原来是真没钱……”

  一时间，张家人有哭的，有嚷的，有骂人的。

  家里乱成一团。

  邻村人忍不住了，吼：

  “别吵了！”

  他说：“你们张家人的事，我不管，我那5两银子呢？还给我！”

  5两银子啊！

  为这这个手脚不干净的张恒义，他差点被员外家打一顿，还好是借了银子还上，否则员外要拿他顶罪，交给官府的！

  张老娘一屁股坐在地上，啪啪拍起大腿：

  “5两银子！老张家哪有5两银子！这该死的张恒义，他自个闯的祸，你拿他的命去还吧，我没有钱……”

  邻村人喘着粗气，两眼通红：

  “你们老张家的人，又没分家，不该你们来还？别废话！把钱拿出来！”

  这下张老娘后悔死，早知道就分家了！

  大房真是一门粪坑，给她找了多少烂臭事！

  她是断不肯拿出钱来，披头散发地满地打滚，又哭又嚎，反正就是没有钱。

  邻村人气恼，连连道好：

  “好哇，你们老张家耍赖是不是？好！那我告官去，到时候不但要你老张家掏这个钱，还要治张恒义的盗窃罪，抓你们全家下大狱！”

  啊？怎么还告官？

  张恒义自己造的孽，怎么全家都下狱？

  庄稼人一辈子没跟官府打过交道，张家人一听告官都着了慌。

  王氏大哭不依：“咋就下大狱了哟！我做什么了我，张恒义偷的东西，关我们当叔叔婶婶的什么事哟……”

  周氏更是发疯，扑上去厮打瘫在地上的张恒义：

  “都是你！都是你！怎么不死在外头！害得我们全家……”

  “够了！”凭空一声暴喝。

  桂如月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单手提起周氏，硬是将她从张恒义身边拉开，重重摔倒一边。

  她面如冰霜：

  “恒义绝不是那种人，事情还没有搞清楚，我不允许就这么污蔑我的孩子！”

  张老娘哭骂：“还有啥不清楚？从小我就看这孩子不是个好的，捡了个讨债鬼，如今做出这种丑事……”

  “恒义，是怎么回事？”桂如月把手放在张恒义肩膀上。

  “不要害怕，你回家了，这是在家里，娘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张恒义嘴唇抖动，眼泪滚了下来。

  “娘……”

  原来，说好了去给员外家做长工，耕地种稻割水稻。

  活累是累点，但有口稳定饭。

  但是张恒义去了之后，发现根本不是做长工，他被骗了。

  员外把他们这群村里人，关在私自开挖的煤井里，让他们做黑工、做苦工。

  下煤井，哪怕是逃荒的流民，只要有一口吃的，都不会有人去干这个活。

  因为太容易出意外了，又是塌房又是中毒，几乎每个月都有人死。

  就这样，张家人都以为张恒义在做长工的时候。

  他在员外家的矿井里，暗无天日地熬命。

  与他一起挖煤的人来了又死，死了又来，有好几次他也差点丢掉性命。

  每个月的500文钱，每个铜板都沾着他的血。

  最后一次，三个月前，张恒义的好运终于到头。

  他遇上了煤井塌房，直接被压断双腿。

  员外怕他泄露自己私挖煤矿的事情，竟企图把他和其他工人，全埋在煤井里。

  其他工人，全死了。

  张恒义侥幸活下来，他逃了。

  员外又声称，他是偷了主家的东西，所以逃了……

  “岂有此理！”

  听完事情的原委，桂如月难耐胸中愤怒，双手紧紧地握起。

  张小兰姐妹俩更是泣不成声，和张恒义哭作一团。

  然而其他张家人，你看我，我看你，不吱声。

  邻村人没好气：

  “张恒义，这都是你自个儿说的话，说出去谁信？员外大老爷说你偷了，你就是偷了！我不管，把5两银子给我！”

  这下张家人才开了口。

  张老娘期期艾艾：“老大家的，这钱公家可不会掏，恒义自己招惹的，你们自己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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