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青枫转头看了那男人一眼，跟上龙莫道进山的步子，只是他刚一抬脚，面前就变成一个极大的祠堂，九厅六院三廊，每一处装饰精巧，龙莫道跟在一个阿婆的身后缓缓前行，龙青枫却被壁画上的所雕刻的故事吸引。

  因为这故事中的主人公他很熟悉，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从出生，到灭门，再到灭宗，尔后进入三冥地，拜入天杭宗……

  龙青枫有些震惊，他好似通过了龙莫道的记忆看到了自己一生的历程。

  ——包括他最终的结局。

  不知道这幅壁画是何人留下，龙青枫伸手轻轻触碰着墙壁上的绘图，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嗤，龙青枫微愣回头看去，只见最初那个瞎算子就站在自己的身后，他睁开眼，一双没有眼睛的眼眶静静看着龙青枫。

  “你能看到我？”龙青枫感觉到几分诧异。

  瞎算子没有回答龙青枫，而是走到壁画跟前轻声开口：“千年后，龙烛出世，仙界大乱，三界不宁，起源天罡。”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苍老年迈，全然没有龙青枫第一次看到他时的痞气，“这是我死前为这世间算上的最后一卦，也是救下阿玄最后的机会。我已无力阻止未来之事，但他可以，你能顺利出现在这，一切都还来得及。”

  龙青枫眸光神情微颤，开口问道：“你究竟是谁？”

  瞎算子侧头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龙青枫，嘴巴一张一合：“我就是你。”

  龙青枫豁然睁开眼，粗喘着气，胸口因震惊起伏不定，看到龙青枫醒来，林曜大喜过望嚷嚷道：“死面瘫快回来，龙青枫醒了啊！”

  紫玄从一边走来，手中是还没来得及放置的空碗，看到二人的面容时龙青枫只觉得一阵恍惚，许久过后才问道：“小石头呢？”

  林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龙青枫这样的问题。

  察觉到林曜神情的变化，龙青枫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胸前，下一刻手心的东西落在了自己胸上，他微微一愣，从床上坐了起来，碎裂成两半的玉坠便从胸前滑到了被褥上。

  林曜看着那两块碎裂的玉坠也不好再隐瞒，他看了紫玄一眼，将当时如何离开魇林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他的声音很轻，一样的话在醒来后紫玄也逼着他问了一遍，之后他便沉默了数天，因此他不敢去想这样的消息让龙青枫知道了会怎么样。

  “我知道破石头跟这个石头相连，无法离开这块石头太远，当时我已经离开魇林，但他还留在魇林拦下众神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不对劲了。”林曜轻声说着，心中也是难过万分，醒来之后他花了很长时间回想才回想起了诸多细节，“我想他是以命断开了与这石头的牵绊，才能脱离石头拦下诸神的……”

  龙青枫低垂着头没有说话，却能看到一滴泪水落在玉坠上，见状林曜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却被紫玄拉出房间。

  见二人出来，花玖不解地打着手势，最近一段时间与这哑巴姑娘相处的算是十分融洽，林曜便解释道：“人醒了，没事，但需要一个人静静。”

  花玖虽仍旧不解林曜话中的意思，但听到屋中那个少年已经醒了便也开心了不少，若是陈壹回来知道这事一定也会十分开心，想着便去厨房开始准备今天的晚饭，林曜也跟了上去想顺便看着搭把手。

  龙青枫静静打量这掌心中的守心石，在其中他看不到龙莫道的任何影子，他仿佛离开了守心石，但又更像是已经死去，不复存在。

  “离开的时候也不与我打声招呼。”龙青枫苦笑了一声，“连句好好的道别都没有。”

  眼眶含满泪水滴落在玉坠上，玉坠幽幽闪着银光，其中似有一个若隐若现的黑点，龙青枫微微一愣，恍然间想起什么，从一边找到了那一串铜币，他紧紧握在手中，那一瞬，意识仿佛被拉到了另一个空间中。

  周围十分黑暗，但却能清晰听到脉搏跳动的声音，甚至还能听到更远处丛林被风吹过所发出的声响。

  龙青枫微微睁开眼，眸中闪过几分欣喜，紧紧将掌心的玉坠握在怀中，双眸又不自觉落下泪来。

  紫玄则看着紧闭的屋门，心中思绪万千，半晌过后只听“吱呀”一声，房门被龙青枫一把拉开。

  见龙青枫从屋里出来，紫玄有几分诧异，不等他开口，林曜从一边探出头来说道：“出来了？饭刚好也煮的差不多了，快来尝尝小爷手艺吧。”

  龙青枫轻笑一声，轻轻拍了拍紫玄的肩膀：“我没事了阿玄，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就好好活在当下吧。”

  四人围坐在简陋的饭桌前，桌上虽就两道简单的菜，但只看菜色便能够知道究竟哪一盘菜是出自林曜之手了。注意到大家的视线都在自己那道黝黑的菜上，林曜尴尬地干笑两声道：“这不是火候没掌握好……只是这虽然看着是不咋地，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说着便是要证明自己，他最先夹了一口送进嘴里，随之面色一变，但看着众人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他努力嚼动两下，费力地咽了下去。

  几人看模样也能看出问题来，十分默契没再碰那道菜，饭桌上，他们也十分默契没再谈及有关在魇林战事中的事情，简单用过饭菜后，三人便坐在院中台阶看着天上的星星，而花玖则坐在木椅上一直看着门口。

  众人之间十分沉默，这让林曜感觉到很不习惯，也不由得想到龙莫道那小子。

  “真是对不起啊。”林曜突然说道，“早知离开冥地会惹上如此麻烦，当初我还是老老实实留在冥地了。”

  “既然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就不用说对不起，毕竟我们都尽力了。”龙青枫缓缓说道，想到魇林中死去的大家，他又沉默了许久，良久后才再度说道，“也许这就是命运吧，即便再如何想改变，也无从改写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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