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剑阁众人：“.........”

  他们看不清画面的内容，只能通过他们的对话猜到现场的情况。

  此刻，听到门下的弟子爆发出这样的一句话，饶是向来平常心的郁衡都忍不住黑了脸。

  “荒唐！”

  “哟！”

  段渺顿时惊奇地看了过来。

  月影剑尊眉目一挑：“皓子急了？”

  风起欣慰的同时忍不住困惑了起来：“不过朝昭怎么知道锚点的存在？”

  听他们之前的对话，似乎已经解决了好几个。

  “与其思考这个问题，还不如尽快找到藏匿在临剑城内的幕后黑手。”

  浮华撇撇嘴。

  在剑华仙宗的奸细被发现后，风起就命令剑华仙宗的大部分弟子出动，封锁了剑华仙宗。

  阵法还未启动，控制阵法之人必不可能离剑华仙宗太远，于是他们将目光锁在了山下的临剑城内。

  “蝉儿已经带人去找了。”

  风起叹息一声，余光瞥了眼仍无动于衷的倚剑峰峰主，从平剑峰峰主死亡后，他们就没再对他进行盘问。

  他似乎也认定了这一结局，安静的坐在那。

  ......

  不知道朝昭为何突然就睡着了，郁衡对上师弟们惊奇的反应，抿了下唇。

  勉强找了个理由搬了出来：“......她太累了。”

  然后动作生疏的将惊霜剑归于剑鞘之中，下一刻在众弟子惊呆了的目光之中，一把捞起朝昭，扛在了肩上。

  他扛着朝昭，神色如常地开口：“走吧。”

  无相府弟子：“.........”

  他们隐约感觉不对，但又找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无相府弟子离开了这片区域。

  头顶上的灰雾已经被肃清干净了，可他们走了一段路后又发现，那些灰雾又笼罩了上来。

  郁衡一路都在扛着朝昭，这就导致了她是在一阵颠簸中被强行唤醒的。

  “——什么玩意？！”

  她清醒时，看着脸朝地的姿势，茫然了一瞬。

  听到她的声音，郁衡松了一口气：“你醒了。”

  朝昭跳了下来，感受着胃部的酸胀难受，意识到自己因为什么苏醒的，嘴角一抽：“......这也行？”

  好诡异的偏方！

  不过竟然出奇的有用。

  她摆摆手：“谢了。”

  郁衡平静的摇头：“不客气。”

  朝昭抬头，看见头顶上笼罩的灰雾，意识到这片区域应当也有一个锚点。

  她想起刚刚郁衡一通操作将锚点炸了出来，不由得动了想走捷径的念头。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们一致开口。

  “你去忙吧。”

  “你再炸一下？”

  “.........”

  郁衡似乎没想到朝昭居然还敢让他再来一次，惊悚的后退了几步。

  看着他抗拒的动作，朝昭猜到了。

  她幽幽叹息一声：“不行？”

  郁衡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拒绝话语反而因为朝昭的抢先开口而迟疑了。

  沉默片刻，他又往朝昭怀里塞了一堆符篆。

  那数量堆叠起来的厚度，令旁边的无相府弟子都不禁有些眼红了。

  郁衡见朝昭怀里都塞不下了，这才停手，一脸期待地说道：“你慢慢炸。”

  “可我觉得你炸才有效果。”

  朝昭歪了下头。

  郁衡应该也和应离一般属于路人甲大佬级别的，相当于平时不显山露水，但关键时刻很管用的存在。

  不然为何她炸的时候没反应，郁衡一上场那锚点就暴露出来了？

  郁衡深呼吸一口气：“......你别欺负老实人。”

  “好吧。”

  朝昭遗憾的将那些符篆全部搜刮进乾坤袋里，这可是郁衡自己塞给她的，不是她要求的！

  “你要走了吗？”

  郁衡努力让自己语气中的希冀不要太明显，但他的反应显然已经出卖了他。

  他现在巴不得赶快摆脱朝昭。

  朝昭轻哼一声，看在薅了他那么多符篆的份上，她点头：“是啊，下次见吧。”

  “再见。”

  郁衡果断的和她道别，并无视了朝昭话语中的‘下次见’。

  看着无相府弟子在郁衡的催促下迅速撤离，好像她是洪水猛兽似的，朝昭嘴角抽了抽。

  正想随手捡一颗石头决定一下往哪个方向走，她就倏然察觉到丛林之中的某个角落里，传来了微弱的咕噜声。

  [咕噜......]

  这个感觉，让朝昭比之前听到它咕噜的时候还不舒服，像是在小白的山洞里听到的咕噜声一样令人恶心。

  黑咕噜又在引诱他人了？！

  联想到这一点，朝昭立马展开神识去探查。

  头顶上原本朦胧的灰雾，在她展开神识的刹那，全部具象化成张牙舞爪的幻影。

  它们笼罩着这片区域，并逐渐向一个地方聚拢又向四周逸散出去。

  朝昭跟了过去。

  神识展开的情况下，那些黑雾在她眼中无处遁形......朝昭很快就顺势找到了一个山洞。

  这个山洞位置很明显，也并不深，光亮照射进去，朝昭看到了里面站着一个人。

  在看清那人的身影时，她步伐渐缓。

  “——佟晓生？”

  迟疑了一瞬，朝昭踏进洞内。

  与此同时，溯影镜的另一边，在听到朝昭念出这个名字时，原本面色平静的倚剑峰峰主脸上出现了波动的反应。

  他骤然抬头，似是难以置信地瞪向溯影镜。

  他这个举动太过突兀，很快就被其他人察觉到了。

  风起若有所思：“......我记得，佟晓生是你的弟子。”

  他为何记得如此清楚，那是因为相较于倚剑峰峰主常年闭门不出，他的弟子却是八面玲珑，不仅在宗门内做起了弟子间的生意，还掌握了不少情报。

  ——等等、情报！

  风起沉下了脸：“你竟连自己的弟子也拉下水！？”

  余峰主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目光一直落在那看不清画面的溯影镜上。

  秘境内。

  随着朝昭踏入山洞里面，佟晓生面带微笑对上了她的眼神：“朝昭师姐，好久不见。”

  他的身后，是肆无忌惮跳跃着的黑雾，黑雾从他背后窜起，没有丝毫阻拦的钻进他的身体里。

  朝昭拔出惊霜剑，一步一步往前。

  “你现在停手还来得及。”

  事已至此，朝昭看着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佟晓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佟晓生其实很早之前就给过她提示。

  他只喜欢赚钱，如今却出现在秘境之中。

  他明明只是在剑华仙宗弟子中交易，却能掌握各大宗门弟子的消息。

  甚至是在接风宴上，他告诉自己好好看戏便可。

  佟晓生不置可否。

  “师姐，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往后看了一眼。

  圆台里窜出越来越多的黑雾，在他回首的刹那蓦然侵蚀进他的经脉之中。

  佟晓生身形一晃，痛苦地闷哼一声：“......他虽然邪恶暴虐，却意外的，只要奉上足够强烈的欲望，就能满足。”

  朝昭在距离他一米的位置停下。

  她仍握着惊霜剑，只是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而是问他：“为了什么？”

  黑雾的吞噬让佟晓生脸色煞白。

  他身形不稳，呼吸粗重地回答朝昭的问题：“......我被遗弃于南幽州。”

  南幽州这三个字一出现，朝昭隐约猜到了什么。

  “一个半妖将我捡了回去。”

  佟晓生唔了一声，额上冷汗直冒，“她叫嫦月，是个兔妖......”

  南幽州自两族大战后就被半妖所占据，但在那里，连半妖都是被遗弃的。

  人族进入那个地界，若没有自保之力，无异于是羊入虎口，更别提没有半点力量的婴儿。

  一些半妖为了泄愤甚至会将他生吞活剥。

  可他很幸运，被一个善良的半妖捡了回去。

  嫦月是个半妖，还是先天条件不太好的兔妖，她只能在南幽州偏僻的一个山林里落户。

  可捡到了孩子，就要认真教养他，于是嫦月开始出入山下的城镇，就这样她将佟晓生抚养到了十多岁。

  嫦月是个美貌的半妖，因为这些年频繁走动，逐渐引起了其他半妖的注意。

  在他们探查到她竟然养育了一个人类时，便直接撕破脸皮闯进了他们居住的地方。

  那天夜里，兔妖被打得血肉模糊，尾巴、爪子皆被硬生生的扯了下来，皮毛更是沾染了她的鲜血落满屋子。

  可她仍没有交代佟晓生的下落。

  直到那群半妖想榨干兔妖最后一丝的妖力时，他们震惊的发现，这个明明先天条件不行的半妖，体内居然产生了半颗妖丹！

  只有完整的妖族才能拥有妖丹，半妖之中唯有天赋异禀，实力卓绝的才可能拥有半颗妖丹。

  可兔妖的实力明明十分低弱。

  贪婪的欲望随之产生，那群半妖因为争夺兔妖的半颗妖丹而大打出手。

  被兔妖丢到后山的佟晓生一路伤痕累累地跑回来时，就看到了倒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兔妖。

  那半颗妖丹被那群半妖硬生生从她的丹田里刨了出来，却随意地丢在地上。

  少年悲痛欲绝之下，竟激发了体内的灵力。

  他下意识引气入体，不仅吸引了内讧的半妖，也吸引了路过的倚剑峰峰主。

  剩下的已经很好猜了。

  倚剑峰峰主杀了那些半妖，并将他带回了剑华仙宗。

  朝昭：“......那半颗妖丹，你还拿着？”

  妖族的妖丹，相当于人族的元婴。

  元婴不灭，便可重生。

  妖丹同理。

  但半颗妖丹......佟晓生此举无异于去赌一个不确定的答案，而且他还看不到结局。

  黑雾几乎已经快将佟晓生完全笼罩，他只能匍匐在地上，面色狰狞痛苦，却依旧没有喊停。

  佟晓生恍若珍宝似的递过来一个乾坤袋。

  “在、里面。”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困难，“还有一个......可以与外界联络的、玄天令......”

  朝昭眸光一凝，注视着他血色全无的脸庞，只剩下脸部没有被黑雾所吞噬。

  她叹息一声，没有再劝：“如果她能醒过来的话，我会确保她的安全。”

  佟晓生勾起一抹微弱却释怀的笑。

  “阵法......堕妖盟、还在秘境里。”

  他吞吞吐吐地还想透露出更多的情报，黑雾却猛地涌了上来想要彻底将他拉入虚无之中。

  “安静！”

  朝昭骤然出声，一巴掌拍散了那堆黑雾。

  黑雾：？

  它懵住了。

  这个插曲，正好给了佟晓生喘息的机会说完最后一句话。

  “......师姐，你赢了。”

  “赌局。”

  “你赚大了......”

  朝昭愣住，没想到佟晓生最后一刻，想说的竟然是这些，她愣怔的片刻，黑雾已经完全将他吞噬了。

  不留半点生息，完完全全的消散在山洞里。

  将佟晓生吞噬殆尽的黑雾，最后化作一缕气息钻进了朝昭手中的乾坤袋里。

  朝昭看了一眼它的动作，冷笑一声：“你倒是说话算话。”

  下一瞬，她拔出惊霜剑，“不过，还是要毁掉。”

  剑光闪烁着雪白的光华，绽放于山洞之中，霎时照亮了这片天地。

  秘境外。

  在清楚的认识到佟晓生彻底神魂消散时，倚剑峰峰主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

  他呢喃着，道出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句话：“我不该告诉他的......”

  临剑阁内的众人也猜到佟晓生和黑雾做了交易。

  风起难掩震惊，却在听到余峰主说话时敏锐察觉到了其中的深意。

  “......你、你也做了这样的交易？！”

  “咳——”

  余峰主蓦然咳出一口鲜血，可那鲜血却并非是血红的，而是充斥着浓稠的黑。

  紧接着他的唇边、鼻子、耳朵里皆淌出浓稠的黑血。

  “......我不想死。”

  余峰主身上的生息瞬间就被吸走了大半，原本健硕的中年男人刹那间就变成了白发苍苍、肌肤松弛的老人。

  “所以我偷了三百年的生命。”

  风起沉默着。

  人都有私心，但余峰主出卖剑华仙宗显然已经触碰到了底线。

  眼看着他大限将至，其他人便不再多言，而是沉默着看着他生命的消亡。

  直到他冷不丁转过头，那深邃的眼窝里，目光已经浑浊不堪，落在姬无赦那张晦涩冰冷的脸庞上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还活着。”

  姬无赦微一拧眉。

  “这就够了。”他开始大口大口喘着气，喉咙处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逼迫着他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下去。

  “大战、不是......妖族。”

  留下一句不明所以的话，余峰主整个身躯都化作一淌浓稠的黑血，彻底消失了。

  和之前平剑峰峰主化作血雾消亡一样，他们都没有半点气息能够残留在这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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