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一队人马停在山谷中。

  最中间的马车在长久地颠簸之后，终于停歇下来，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推开车门，露出一条缝隙。

  与此同时，女人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

  “把白面包、乳酪、脆饼以及牛肉干拿过来。”

  不多时，有侍从拿过来再恭敬退下。

  车门关闭。

  走远的侍卫终于按捺不住人类的天性——八卦，开始疯狂低声交流起来。

  “嘿，伙计，你猜公爵大人刚刚在干什么？”

  那人猥琐一笑，“哦，不要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哈哈，对了，我听说，公爵大人之前娶了妻子的。”

  “是吗？”最初说话那人挑眉，更加兴奋了，“看大人这样子，是要把那位小姐带回帝都啊……”

  “我听说大家为大人准备了洗尘礼，不知道公爵夫人会不会出现……哦，该死，我真是迫不及待了。”

  “哈哈，伙计，我也是。”

  不过其实马车里的情况与他们所想的截然不同。

  威尔斯靠坐在车的一侧，神情是显而易见的不耐

  “你还要吃多久？吃够了没，吃够了就给我滚下去。”

  “真是脏了我的车。”

  正往嘴里不停塞着食物，满嘴流油的女人翻了个白眼，“你真该改改你的脾气，不然，不会有人受得了你的。”

  “傲慢。”

  男人冷哼，“我不需要谁受得了我，我不在意。”

  女人不理他了，她不停吃着东西，但依旧没有饱腹感，没有多余的嘴的她只能在心里腹诽:

  真受不了傲慢这个家伙了，希望有人能治治他。

  时间一晃而过，眨眼间就到了洗尘礼的这天。

  往常空阔的街道如今挤满了人，围着花围裙的中年妇女，满脸皱纹的农民，抱着鲜花的女孩，被大人牵着的小孩，还有普通贵族们，他们都是一脸期待地看着城门口。

  至少装也得装的期待。

  管家为扶爻寻的地方是一座哥特式建筑风格的哨塔，扶爻站在最顶层，他趴在漂亮的玫瑰窗上，模样却比天边绚烂的火烧云还要夺目。

  最先注意到少年的是同他站在差不多高度的贵族们，他们维持着贵族的傲慢和矜持，不愿让自己显得急迫，不肯开口去询问少年是谁。

  但他们的眼神却如同最擅长制甜的厨娘做出的黏糖，粘在少年身上，扯都扯不下来。

  后来底下的平民慢慢也注意到了少年。

  一个拿着插花帽子给自己扇风的女人惊呼:“哦看，那是谁？”

  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孩抬起头，只看了一眼她便羞红了脸，眼神却不肯移开。

  身上搭着汗巾，手里玩着弹珠的男孩傻傻地仰着头，连弹珠掉在了地上都不知道。

  慕名观看洗尘礼的游吟诗人发出一声惊呼，咏叹调曲折抒情，不可思议地用诗歌记录下少年惊人的美貌。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窗边的少年，人们开始推搡，人群变得拥挤，他们甚至忘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

  可怜的威尔斯公爵被所有人抛在了脑后。

  “该死，这群卑贱的平民，谁给他们的胆子让他们敢往上看的。”有年轻的贵族愤怒地骂道，涨红了脸，不晓得的还以为是他自己被冒犯到了一般。

  可事实上，扶爻根本没注意到缠绕在自己身上的，或隐晦或大胆粘稠的视线。

  他只是眺望着远方，心里想着威尔斯还有多久才会到。

  然而，威尔斯还没到，另外有不速之客来到了少年的身边。

  当少年被攥着手远离那玫瑰窗的时候，他都还没反应过来，抬起头时，他才发现拉着他的人正是多日未见的国王陛下。

  唐纳德料想过少年会来迎接威尔斯，毕竟他是那么见鬼地喜欢着那个男人，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少年会打扮得这么好看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难道不知道旁人看向他的视线是多么的下流龌龊吗？

  隔远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唐纳德觉得怒火烧的他五脏六腑都在疼，呼吸间都是灼烧的刺痛，他需要触碰少年，把少年揽在怀里，不让任何人看见，他才能勉强抑制制造尸横遍野的杀意。

  可少年拒绝。

  扶爻不断地想要抽回手，但唐纳德硬是把少年拖到了另一个地方。

  “陛下！”扶爻瞪着眼，唐纳德究竟知不知道现在在哪？数万民众都在看着，唐纳德还敢堂而皇之地和他拉拉扯扯。

  扶爻甚至听见了其他人在窃窃私语讨论着他们。

  他羞恼更甚，不断地甩着手，试图挣脱唐纳德的桎梏。

  然而无果。

  他听见唐纳德冷淡到极点隐隐带着威胁的声音:

  “夫人，你似乎没有把我说的话听进去。我说要你乖乖待在王宫里等着我娶你……你竟然敢擅自逃跑。”

  “……”扶爻一阵心累，“陛下，我是公爵大人的妻子，我不可能嫁给你的。”

  “哈，夫人，你似乎弄错了一件事。”唐纳德往石壁上一靠，拉着扶爻踉跄着差点撞到他怀里，“我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

  他凑近，尾音转冷，又带了丝缱绻，像极了暗处阴冷吐着蛇信子的毒蛇，“没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

  “你也不例外，夫人。”

  *

  日晷的影子慢慢变短，城门口终于传来了动静。

  一队训练有素的人马慢慢进入了城门里，高大俊美的威尔斯公爵坐在最前面的马上，神情高傲而寡淡，一派不怒自威的模样。

  从前日不落帝都的年轻人们喜欢并追捧着他，他们喜爱他英俊而强大；年岁大的支持他，认为他有能力。他们本是打算好好为他接风洗尘的。

  可今天他们哪怕依旧按着原计划撒着花瓣，送上清水和食物，也在欢呼着。

  但谁都看得出来他们的心不在焉。

  侍卫们不明所以地接受着大家敷衍的欢迎，心里困惑极了。

  运河静静流淌，他们慢慢走到了街道中间，广场上有个巨大的喷泉，往上看是两栋建筑连成的观看台。

  那上面站着几个骑士模样的人，此刻一抖手中的武器，大声喝道:

  “恭迎国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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