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舟站在门口，踟蹰了一会，才缓缓开口道：“打扰一下——”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正在刨木头的青年缓缓抬起头，用看什么珍稀动物的目光上上下下扫视了祈舟一圈，然后嘟囔：

  “今天是什么日子，连这种偏僻小破店都能有人找上门来……”

  祈舟：“……”

  青年抬手随意地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又低着头继续忙着手里的活，一边如念经般无感情地念道：

  “参观随意，不要触摸店内一切物品，店内一切物品也概不出售，不回答问题，不陪聊。”

  祈舟：“……”

  这店员，这店铺……真的还蛮有个性的。

  不过么，来都来了。

  他抬脚迈进店铺里面。

  刚一踏入这间从外边看起来格外矮小的店铺，祈舟就发现店铺内的空间比从外面到的要大许多。

  更令祈舟惊讶的是，从他进到这里面来开始，他的念书就开始异动。

  “这家店……”祈舟一边在心里感叹，一边在店内踱步，观察着落满灰尘的货架上，同样落满灰尘的各类乐器。

  包括但不限于各种诸如钢琴、提琴的西方乐器；民族乐器也有不少，另外还有一些属于这个世界少数民族的独有乐器——大概是，但不上手的话，祈舟没法进一步了解这些奇怪乐器的演奏方式。

  骤然之间，祈舟在一支长笛前驻步。

  这支长笛摆在一堆同样的长笛之间，但不同于其他的，这一支很新，至少不会是超过一百年的东西，也就是说，这支长笛很大可能是最近才制作出来的。

  但这种没有历史底蕴的东西，却能让他的念书有反应——这就相当令人惊讶并为之好奇了。

  虽然自封念之后他没法将念书召唤出来，也没法调动身体里的任何一缕念，但对于念书的感应还是存在的。

  刨木头的年轻人漫不经心地扫了祈舟一眼，低下头去，又很快抬起头，目中露出微不可察的惊讶之色。

  他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问：“你在看什么？能看出来什么东西吗？”

  祈舟：“啊。”

  他指着与他的念书有感应的那支长笛，笃定道：“这个。有念附着在上面。”——能让他有感应的东西不可能不带念，就算不带，嘛，反正猜错了也不会死。

  “嚯。”青年终于放下手里的东西，半天以来第一次拿正眼看向祈舟，挑了挑眉毛：

  “一年半载的见不到一个客人，没想到这回倒是运气好，不仅来人了，来的还是个懂行的。”

  祈舟没理会他的牢骚：“它的制作者不是你吧。”

  青年抱起手臂：“何以见得？”

  祈舟笑：“直觉。”

  青年：“……”

  他盯着祈舟看，越看越觉得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鬼有意思。

  这个小鬼绝对不是一般小孩，他拥有过念能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刻意保持在“绝”的状态。

  祈舟不等青年回话便继续提问：“恕我冒昧，我能问问，它的制作者是谁吗？”

  青年沉默着，似乎并不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回视祈舟的目光深沉起来。

  祈舟毫无避让的回视，嘴角带着友善的笑意。

  青年终于还是开口：“是我的老师。”他顿了顿，接下去：“不过不在这里，至于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

  “看来大家都老师都挺喜欢乱跑的啊。”祈舟吐槽道。

  青年：“……？”

  他听不懂小鬼的话索性当成没听到，从工作台后面走出来，迈步走到祈舟身前。

  祈舟抬头，神色平静地看着青年靠近自己，又在距离自己半米不到的地方停下，抬手取下那支长笛，朝着自己递过来。

  祈舟没有接，睁大眼睛不解地望着他，等待说明。

  “既然你能找到这个地方来，应该也是为了那个目的来的。”青年笃定道。

  祈舟：“……？”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过我之前说过，老师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回来，就算回来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见你。”

  青年凝视祈舟：“用这支笛子吹一首曲子吧，完了留个联系方式，你就可以走了。如果老师愿意见你，自然会联系你。”

  祈舟抬手接过长笛，腹诽道：“好奇怪的考验方式，那位不知名的‘老师’，是在用这种方式选择学生……？”

  虽然他并没有拜师的打算，但如果那位老师真的和黑暗鸣奏曲有关，倒是非常有必要见上一面。

  这样想着，他将长笛横到嘴边。

  “对了，吹的时候记得用上‘念’。”青年道。

  祈舟沉默一瞬，没搭理他，自顾自地闭上眼睛。

  悠扬舒缓的笛声从长笛中缓缓流淌而下，如有实质；又在转瞬间化为晨雾，轻柔而朦胧的散开。

  青年微微皱起眉——这小孩并没有按他的要求用“念”来吹奏曲子，这让他无法更直观的通过感知来观察他的来意是善是恶。

  但他吹出来的曲子……

  笛声初起，青年尚有心思想些其他的事，但当一曲过半，他再也无暇分心其他，而是全神贯注于乐曲之中。

  从未听过的曲调，从未感受过的旋律，从未感知过的，这般带着绝望的……温柔？

  曲罢，祈舟放下笛子，叹了口气，而后看向青年，面色平静地等待他的评价。

  青年凝视祈舟，神色略复杂，但目光却温和了太多。

  倘若这小孩真的来意不善，但凭借技巧也能伪装出这样干净的笛声，他看走眼……他也认了。

  而且，能演奏出这样的曲子，这小孩应当不需要拜师了——他又是为了什么，要见老师呢？

  “这支曲子叫什么名字？”青年问道，他想了下，接着道：“你……怎么称呼？”

  祈舟：“……”

  曲在人前——原来我只是附带的。

  “《lemon》。”祈舟顿了顿，继续道，“我叫祈舟。”

  在青年拿出来的一张沾着污迹的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联系方式之后，祈舟缓步走出乐器店。

  能做的事情他都做完，反正也只是无心插柳权当休憩，能有收获自然不错，没有也无所谓。

  祈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然后向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阳光已经斜了三分，是时候回去天空竞技场继续修（挨）行（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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