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义执言是要付出代价的，祈舟早已有所觉悟——

  个鬼！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毫不占理而且自知理亏的家伙，下起手来还能这么狠。

  风刃，岩刺，拳脚……除了可能会引发火灾的念火，祈舟甚至连群星之章都用上了，也没能从金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中找到哪怕一个反击的机会，甚至连跑都跑不了。

  ——换句话说，就是他一直被追着打。

  更让祈舟感到难受的，是金从头到尾都没有用“念”，纯粹用身体的力量和速度，就让他毫无还手之力。

  但他没从金的招式中察觉到任何恶意。

  这场战斗，与其说金是在因为自己“仗义执言”而报复，倒不如说他对自己感到了好奇，然后通过这种方式，探查自己的底细。

  “砰！”

  祈舟勉强抬手挡住金的拳头，又被他玩闹似的一脚踢在腰侧，巨大的力道让他连连后退，后背撞到一棵树后，才堪堪稳住身形。

  踢出这一脚之后，金先生总算玩够了单方面“殴打儿童”的游戏，停下攻势，悠哉悠哉地看着祈舟：

  “哟，还挺耐打的，基本功很不错啊，小子。”

  祈舟回以沉默，缓缓调整呼吸。

  看着仍然维持于警惕状态的祈舟，金的眼睛中闪过欣赏的神色。

  远超同龄人的念量，诡异多变的念能力，虽然在体术上有所欠缺，但他用出来的每招每式，都暗含着干脆果断的狠辣劲。

  除此之外，还有无论如何也不放松警惕的意识，以及面对巨大劣势却依然从容应对的心性。

  很出色啊……

  看发色有点像从枯枯戮山走出来的小家伙——但是年龄对不上。

  要么，是某个猎人协会的老怪物教导出来的弟子？

  还是在他一头扎进遗迹的几年里世道变了，他跟不上时代了？

  想到这里，金神色一变，毫不客气地直接向祈舟问道：

  “小子，教你念的师父是谁？”

  祈舟：“……”

  师父……咳，这名字不太好说啊。

  对着沉默的祈舟，金眯起眼睛，威胁般地扬了扬拳头：“赶紧老实交代，不然我接着揍你！”

  祈舟沉默小片刻，突然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

  ——更重要的是，金完全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他不想再单方面挨打了。

  于是祈舟开口道：“……是蜘蛛。”

  这样说没什么问题——团长教了他关于念的基本和进阶技巧；旅团其他人则教导他怎样运用念能力战斗。

  但明显金的理解有问题，他的神色陡然诡异：“……是只猪？”

  祈舟一怔。

  金意想不到的反应让他大呼斯国一，鼓掌叫好：

  “啊对对对，太对了哥，就是只猪！”

  金：“……”

  他突然反应过来，祈舟说了什么。

  反应过来之后，他“唰”的一下就贴到祈舟身侧，然后随手一掀，便让祈舟因为之前单方面的殴打，已经破烂不堪的衬衫彻底掉下来。

  祈舟神色骤变。

  他的左眼在剧烈的情绪下骤然变成银蓝，狂暴的念波自他身周扩散，周围的树木悉数被折断——

  对于祈舟狂暴的念压，站在他身侧的金却丝毫没受影响，只是随意地抬手按了一下帽子，防止被念压刮跑。

  而他的视线，则直直地落在祈舟背后的蜘蛛纹身上。

  几秒后他轻声道：“哟，还真是只小蜘蛛。”

  略带玩笑的话语，但语气绝对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凛冽的念压同样从金的身上爆发出来，只一瞬间便让祈舟的后背湿透。

  金盯着祈舟，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

  “库洛洛那小子，打起鲸鱼岛的主意了？”

  祈舟：“……”

  嚯，明明是极度危险的境况，但听到“库洛洛那小子”这种称呼，他还是感到莫名的喜感。

  眼见金的念压愈发恐怖，祈舟缓缓举手表示投降：“我说我只是来参加猎人考试、等引路人的，你信吗？”

  “骗鬼呢？”金的眼神依然冰冷：“距离猎人考试还有四个月！”

  祈舟眼珠一转，面不改色地扯谎：“……我们团长说了考不上就不要回去给他丢人，所以保险起见，我提前来踩点的。”

  “呵。”金冷笑一声：“你刚刚用了变化系的能力对吧。”

  他完全不信祈舟的鬼话：“看你掌握的程度，你绝对是变化系的念能力者——变化系能力者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不，我其实是强化系的。”祈舟无比地真诚：“没骗你，不信我做水见式给你看。”

  金：“……”

  莫不是真的猜错了？

  可他分明看到这小子能将念转化成其他千奇百怪的元素，如果不是能100%修炼变化系的念能力者，基本上没可能做到。

  但一开始他同样看到了这小子给狐熊治疗伤势的过程；还有他刚刚挨揍时展现出来的力量——从这两点上看，说他是强化系也没错。

  “行吧，信你。”

  金收回了他的念压，“不过还是警告你，不要打鲸鱼岛的主意。”

  “……鲸鱼岛有什么值得我打主意的地方吗？”

  祈舟一边没好气地翻白眼，一边俯身去捡他那件破破烂烂的衬衫。

  虽然衬衫已经被这讨厌的家伙完全从中间撕裂了，但当背心穿也凑合穿，总比光着好。

  ——不过还是好气啊。

  祈舟决定报复回去，他看向金：

  “啧，只提鲸鱼岛，完全不提小杰——所以在你心里，鲸鱼岛比小杰更重要是吗？”

  金：“……”

  然后，忍无可忍地竖起拳头，“砰——！”

  ……

  “现在的小杰，已经不需要父亲了。”

  挨完揍的祈舟和金并排站着，他听到金缓缓开口：

  “森林就是他的父亲，而且森林能教他的，比我能教的更多。”

  祈舟无语：“我能当做这是在逃避责任的说辞吗——对不起，我不说了。”

  金这才收回威胁的眼神，冷哼一声，继续道：

  “他那边，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也不需要告诉他我的存在。”

  祈舟侧过头：“什么叫多余的事情？”

  “你要是跟那小子相处一段时间就能知道了，他的敏锐程度绝对超过你的想象。”

  金的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神色：“他很快就能通过你察觉到‘念’的事情，但是，不要让他过早的接触到‘念’。”

  他神色严肃地开口：“不受控制的‘念能力’，只会带来灾难。”

  祈舟一怔。

  金的话，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幻影旅团，想到辣香山，想到槟斯格共和国的黑帮，想到那天晚上看到的爆炸案——铺垫盖地的血色，尸体，残肢。

  不受控制的“念”，只会带来灾难。

  他沉默几秒，郑重地回答道：“……我知道了。”

  “不过——”祈舟看向金：

  “我都答应你的两个条件了，你是不是也该教我点什么？比如……那种能够完全隐藏自己的‘绝’？”

  金眯起眼睛：“啧，果然是小蜘蛛，绝对不做没好处的事情。”

  祈舟眨了眨眼睛，露出无辜且纯良的可爱笑容。

  金看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小鬼，再次对小鬼的念能力系别产生怀疑。

  便在此时，从树丛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接近，金的脸色陡然变得比鬼还难看。

  他慌不择路地丢下一句“明天躲着点小杰我会来找你敢透露我的存在你就死定了”，然后直接在原地消失——跟从未出现过一样。

  祈舟：“……”

  “……祈舟，你还好吧？”

  小杰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话声从祈舟背后传入他耳中，

  或许是因为他被金揍得太过凄惨，当他转身时，看到小杰凝视自己的大眼睛里，满是焦急与关切。

  被这样的眼睛望着，祈舟忽觉心虚，对他接下来要隐瞒金的存在感到了浓浓的负罪感。

  他摇了摇头：“没关系，我没事。”

  他指着仍然躺在地上的偷猎者们，朝着小杰露出微笑：

  “你看，都解决掉了。”

  即将落入山下的夕阳，倒映在少年的眼睛里，如温暖的火苗：

  “放心吧，我说过没问题的，没有小动物受伤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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