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姑娘。”卫坚翻身下马，站在柳春珺身后叫了一声。

  柳春珺正在给父亲烧纸，默默流泪，哭得眼圈泛红，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回过头去看，瞧见卫坚含笑站在她面前。

  “殿……”柳春珺慌忙站起来要行礼，卫坚竖起指头，在唇边嘘了一下，柳春珺会意，将没说完的话吞了回去。

  “你是在祭拜谁啊？”卫坚瞧见她眼圈泛红，轻声问了一句。

  “祭拜家父，他去了有四年了。”柳春珺低声说着。

  卫坚默了片刻才问道：“你母亲呢？”

  “嫁人啦，这会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都是被我连累的。”说到后半句的时候，柳春珺声音小了很多，卫坚没听清。

  她父亲没了，娘亲改嫁，弟弟又远在荆州，她也和他一样，是金陵城里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两人相对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四周烧纸的人瞧见这二人如一对璧人站在一处，纷纷侧目。

  柳春珺有心请卫坚去院子里喝茶，又顾忌着这处院子毕竟是白莲教的据点，被人看到她和泰安郡王来往，等韩天忌知道了，又不知生出什么念头来。

  卫坚也觉得就这么站着有些尴尬，突然想到那日她骑在马上的飒爽英姿，不由问道：“柳姑娘可愿和我一起策马游湖？”

  柳春珺略一思索，莞尔一笑：“那你等我，我去牵马。”

  冬日的午后，太阳挂在当空却没什么暖意，沿路的树枝只剩下枝桠，随着寒风吱吱嘎嘎的响着。

  官道上两骑飞驰着，前面一匹黑色骏马身上坐着一位俊美男子，身披黑色狐裘，不时的回头往后张望。

  后面一匹红棕骏马上，一位身穿紫藤色棉布披风的姑娘，脸上带着帏帽，风吹的帏帽的面纱直往她脸上吹，她一气之下将帏帽撩翻上去，如玉容颜带着浅浅笑意。

  卫坚减了马速，看清柳春珺的面容，瞧见她原本红润的嘴唇变成紫红，忙勒停了身下黑马，冲柳春珺招招手。

  柳春珺不明就里，勒住马，绕着卫坚转了两圈，扬着笑脸问道：“殿下，怎么了？”

  “你别动。”卫坚说着，勒动缰绳，靠近柳春珺的红棕马，解下身上的狐裘，甩开了披到柳春珺的身上。

  柳春珺忙推辞道：“殿下，我不冷的，天气这么冷，你把披风给了我，你会着凉的。”

  卫坚已经伸手要替她系好带子，柳春珺不得已把身子歪过去，两人的头凑到一起，柳春珺不好意思看他的脸，微微低着头。只是他身上的气息还是一股脑的涌了过来，原来他喜欢用龙涎香。

  卫坚系好带子看了看，有些歪了，又凑过去解开了重新系起来，手上动作着，嘴里说道：“可惜了，这颜色太重，若是白狐狸皮的更衬你些。”

  柳春珺觉得自己的脸开始烫起来，好在卫坚很快系好带子，坐正身子，拍了拍马背道：“要不要和我赛一场。”

  柳春珺却摇摇头，泰安郡王这会披风都没穿，真要跑起来了，她怕会害得他着凉。

  “我也累了，咱们慢慢遛过去吧。”

  身上的狐裘带着泰安郡王身上的热气，一下子就把她暖起来了，似有若无的龙涎香缭绕着，柳春珺脸上的热意一直没下去过。

  “柳姑娘好像很喜欢骑马？”

  柳春珺手里握着缰绳，跟着卫坚往前走，听到这个问题，脸上情不自禁浮上笑意：“对，我很喜欢，总感觉人一上了马，就有方向，策马奔腾的时候，也会忘记很多烦恼。”

  卫坚也深有同感，从前在皇宫，他最喜欢上的就是骑射课，纵马驰骋的时候他总有一种壮怀激烈的错觉，总觉得大丈夫便该横刀立马。

  那时候他甚至想过，若是他出去做藩王，让二弟或者三弟做皇上就好了。只可惜二弟不到十四就没了，三弟一直多灾多难，跟着道长修道，这个太子除了他，竟无人可做。

  两人溜溜达达到了汤山湖，腊月底的天气，这里的湖水竟也没有结冰，只是湖上那几只大白鹅不见了，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两人翻身下马，牵着缰绳，慢悠悠沿着湖散步。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在柳春珺的脸上，她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圈阴影，一颤一颤的，卫坚忍不住看了看她身边的马儿，也是一圈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是蒲扇一样，他忍不住轻笑了一下，柳春珺懵懂问道：“殿下笑什么？”

  卫坚以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没什么，只觉得此处甚美。”

  “是啊，若是能下水游一回就好了。”柳春珺瞧着碧绿湖水，心向往之。

  “那你的游水技术还需要练一练。”卫坚想起上回她在温泉池里溺水，若不是自己恰好路过，真是危险，现在想想真有些后怕。

  柳春珺凝眉：“殿下为何这样说？我的游水技术好着呢。”

  卫坚也不拆穿她，两人继续走着，边走边闲谈，突然，柳春珺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她有些羞赧的红了脸，嗫嚅着道：“早上只吃了一点点东西，这会有点饿了。”

  卫坚一拍脑袋，怎么把这茬忘了，人家一个姑娘家骑了这么久的马，早该饿了。他只是有些奇怪，自己今日怎么一点没觉得饿呢。

  汤山镇原本就有很多贵人的温泉庄子，附近住的村民到了冬天都会做些小生意贴补家用，卫坚和柳春珺骑马走了没多远，就找到了一户人家，门口挂着彩旗，上面写着“全鸭席”。

  金陵人爱吃鸭，凡是鸭子身上的，除了鸭毛吃不得，其他的都能想法子吃了。

  “掌柜的，给我们上一桌饭菜，做法您看着办。”卫坚扔了一块银子过去。

  掌柜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娘，身材微胖，收拾的干干净净，她掂了掂手里的影子笑着说道：“那我给两位煲一锅老鸭汤，放上粉皮和笋片，再蒸一笼鸭油烧卖，再来半只酱鸭，一碟子盐水鸭，两碗鸭血粉丝，一盘鸭油酥烧饼……”

  “够了够了！”卫坚忙摆手，再多就是浪费了。

  掌柜的笑眯眯去了后头，没多久上来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卫坚闻着饭菜香，这会才惊觉，原来他也早就饿了，刚才怎么就一直不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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